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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醉酒大汉

    巨剑直插入水,顷刻间水草纷纷避让,向着四周土壤缩回,而那溪水也渐渐恢复清澈透明之色。

    在最后一刻,岸边两人瞧见那醉酒大汉不知何时一手抓出一个古铜色的木葫向着水中舀去,所剩无几的翠绿色液体就被那葫芦吸入当中。

    大汉迫不及待用木塞堵住,脸色颇有几分遗憾。

    墨故渊仔细打量水中那人,先前那道剑气之强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从未领略过的风采,哪怕当初在庄周幻境之中,以痴爱入魔的洛城东都稍有差距。

    墨故渊心中除了震惊,一方面也不免有些担忧,此人道法高深,可别生出什么事端。

    大汉埋头在水底潜伏一阵,猛的探头而出,一声长啸“舒服”,只是紧接而来的一道酒嗝却是埋汰了不少大侠风度。

    汲清掩着鼻子向后退后几分,表情嫌弃道“哪来的疯子,臭死啦。”

    墨故渊好笑晃了晃头,却是顺势走在前方,将汲清挡在自己身后。

    大汉自顾用水抹了两把脸,气色清醒几分,转首向着岸边两人看去,一时之间脸色倒并未有太多表情。只是在看见墨故渊背后背负的那把剑状之时,目光一愣,似有所感,大笑道“好剑!”

    在那大汉看向自己二人方向,墨故渊同样神情戒备望向那水中之人,那人一脸腮胡,发髻凌乱略有沧桑之感,然而五官却是格外硬朗,眉目英气。许是酒意未散,眼光依旧有些涣散,却也不难看出此人若是修整边幅倒也好看。

    见那人似乎并无恶意,墨故渊亦是朝那汉子抱拳点了点头,并未过多言语。

    大汉猛然想起什么,只见他一手拍向水面,直直朝水底还在沉睡的混沌抓去,墨故渊眼神一凝,霎那间一手从后抽剑而起,向着那汉子奔赴阻挡疾去,道“前辈不可!”

    大汉哪管其他,身形之快已是率先将混沌抓住。身后,墨故渊挥剑而来,只见这青髯大汉一手握拳直冲而过,拳风罡烈,瞬间刮起一阵大风。墨故渊身形微微晃动,依自己如今的修为,竟是无法近身。

    “好强的气劲。”墨故渊心中诧异,却不甘示弱,黄庭经流转丹田,四肢百骸犹如浇灌普照。墨故渊借着拳风尾势腾空翻身而起,由挥作砍,猛然朝其另一手劈去,目的不明而喻。

    “小子好身法,不过还差了点火候。”大汉目光一亮,整个人从水中跃出,却是先行一步躲过墨故渊的攻势,一手负后,一手从上往下向着墨故渊头顶拍去。

    “哼”墨故渊脸色冰冷,眼角余光撇去,在那一掌朝自己落来之际已是身影暴动朝前方掠去。

    如今修为渐涨,步伐身姿已是迅敏不少,借着迂回之际,墨故渊纵横四向杀出几道剑气,剑气凌厉,化作月牙朝大汉四周夹击飞舞旋转而来。墨故渊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在挥剑出去的那一刻,身影又再次掉头返回,直奔那大汉扫去。

    大汉目光沉着,瞧着那剑气逼近,表情毫无惊慌之色,任凭那几道剑气环绕锁定。大汉一手捏决,双指作剑,虚空划出数道金色痕迹,兀然整个身体无风自动,衣袖飘荡,好似整个身体臃肿了不少。

    只见他荡起一只大袖,身子翻转数圈,待落地之后那飞舞包围的剑气早已消失不见。也就是趁着这个时机,墨故渊近身而来,此刻早已蓄势待发,轩辕剑青光涌动,一片片剑花四面八方朝当中落下,如那白昼流星,纷纷坠去。

    “花里胡哨,可惜了这把好剑。”汉子讥笑一声,那剑雨密集,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具是不存在一般,任凭其迎向自己。

    数道剑光直插入体,他身形猛然一震,如同又壮大几分,所有剑光在没入大汉身体当中纷纷化作虚无。墨故渊心有余悸,似乎自己所有的剑气都成了那人身体当中的养料一般,先前那几道剑气是,如今就更是了。

    “小子,剑可不是这么用的,我来教你,看好了。”大汉后背躬起,如满月拉弓之势,只一眼,墨故渊便心生危感,一手握拳,在向前挥去的同时作掌势拍去。

    身前,瞬间三道太极图闪现,下一刻,先前洒下的剑光皆从大汉后身返射而去,墨故渊脸色微白,尽管自己早有准备,却是在那层层不尽的剑雨下,依旧被打的向后激退。

    “故渊哥哥!”汲清在一旁看的极为担心,此刻看着墨故渊身形摇晃,被那剑光一直逼退,急忙向着墨故渊方向追去。

    身旁,风雨之势飘飘渺渺,墨故渊倒退而行,更多是受那剑气反馈带来的冲击,只得无力向后坠去,待撞至一刻大树前,猛然下坠落地,身前三道太极图已是毁去两道,唯一一面也是支离破碎。

    那最后一道剑光破风袭来,穿透最后这破败的太极图,直奔墨故渊印堂,忽然间,天地归于平静,风清云散。

    眼前阴影倒映,墨故渊喘了口气抬首望去,不知何时那青髯大汉已经站在自己身前,只见他双指捏住剑光,轻轻放在嘴边吹了吹,剑光如那雾气星光,蒸发消失不见。

    “那是剑气所演化的虚无招式,他怎么可以做到像实物一般?那剑光分明就是自己先前施展而去的,为何在他手中好像......好像变成了真正的...真正的剑?”墨故渊心神呆滞,看的无法自拔。

    “剑气有劲而无形,有形而无力,你可知每一道剑气都是来自你本身出剑的自身么,到底是剑在你手还是你借剑出手?”

    “剑气难道就不是你的剑?为何非要实实在在抓住自己手中的剑才算真正的剑?你用剑所出去的每一招,为何不能当做是你手中那把剑真正的剑招,徒有其表,用剑气唬人?”

    忽有九天风满,更有光寒三百州袭来。墨故渊脑中莫名闪过那日心海中的那片剑气滔天的世界,只听他低声一道轻吼“前辈不如看看我这一剑。”

    歌啸云喑剑气遒,卧听空谷水云生。

    轩辕剑浑身流动青光,竟是无端漂浮在上,墨故渊纵身一跃,随着一道嘶鸣铛响,墨故渊御剑扶摇而上,身后只余道道白光。

    墨故渊敛眸沉思,双指并在身前,隐有剑势在上,风云驰电奔流不息,剑气,剑意,皆在手中,脚下,是争鸣不已的轩辕。

    岁暮天寒,一剑飘然,幅巾布裘,有一少年作剑指高举向天,袖内藏光,霜斗苍穹,一粟剑光直捣天际。云层遣散,竟是打穿一个窟窿。

    赶来的汲清脸色焦急担忧,此刻却是毫无防备看着眼前的一幕,怔怔失神。

    那人凌空在上,剑光璀璨生辉,映照身后的祥云亦是七彩斑斓,仿佛天人。

    而后,他微微睁开双眼,唇边似有微笑,俯身举手朝下劈去。汲清凝眸痴痴,那是自己此生从未见过的光彩,惊艳从前所有的时光,落在汲清的眼里,仿佛是他踩着七彩祥云向自己奔来,惊涛拍岸,月涌大江,不顾一切。

    时光和岁月从来不语,习惯平凡淡然流淌,以至于日后想起才会惊觉那时的惊心动魄。

    大汉满意点头笑了笑,脸色坦然,丝毫不顾那滔天剑斩而来。忽而转首看向那小姑娘的神态,目光里的认真专注,还有丝丝懵懂的情愫。

    似乎忆起过往某些触动,他轻喃笑叹“三山烟雨一盅酒,醉笑由君八万场,醒时是梦,梦醒还是梦,人生哪来的大梦初醒,哪来的快意恩仇,唯有剑与酒寄这万年生平!”

    很多很多年前,当他剑起仙妖两界之地,如汲清这般小姑娘的眼神,他见的太多太多,所以这近一万年来终有所负,终有所憾。

    那日鲸落归墟,九重海下,他又何尝嘲笑的不是自己,只是自己与他相比,不过是伤心人和负心人的两种区别而已。

    剑气至,剑光随,大汉只是举手在前,双指便夹住那道化作实意的彩剑,脸色又恢复先前之态,揶揄道“有酒我可平步登入青天,如今有剑,岂不是能游星戏斗弄日月了?哈哈哈哈。”

    墨故渊收敛一身剑意,静身站在大汉不远处,深深抱了一拳,目光尽是感激。

    “怎样,如今这东西还想从我手里抢走么?”大汉摊开掌心朝墨故渊放肆笑道。

    墨故渊看着平安无事的混沌,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再次抱拳说道“前辈教诲,晚辈受益匪浅,感激不尽。只是这小家伙乃是晚辈一个故友临终所拖,亦和在下有丝丝牵连,还望前辈能不予计较,交还晚辈。”

    “哦?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晚辈只好再冒犯了。”

    “你该不会以为茅塞顿开了几招就自以为能从我手中夺取吧?”

    “自然是没什么机会的,只是晚辈有不能放弃的理由,哪怕穷尽一切,哪怕身死在此,也不能负我故友所愿。”墨故渊抽剑斜身,直指对方。

    风起荒岛,少年炙热盎然。

    墨故渊神色专注,骨子里透露的倔劲使得他此刻越发的坚韧。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只听一道呼喝声传来“你这糟老头子还有理了,这小家伙本来就是故渊哥哥的,你别仗着本事高就欺负人啊。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识相的赶紧把它还给故渊哥哥,不然等会我就让我姥姥来收拾你。”赶来的汲清跑到墨故渊身旁,理直气壮的指着那大汉囔道。

    墨故渊听的心惊胆颤,这哪里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分明是不知世俗险恶啊。

    大汉望着汲清稚嫩纯真的模样,一时竟是被呛到无言以对,难不成先前自己的神威,落在她的眼里半分起不到恐吓?还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太久没有走过江湖,如今的姑娘都已彪悍如斯了?

    大汉好笑道“我可不怕你姥姥。”

    “你!可恶,居然敢小瞧我姥姥,小心她以后放狗咬你,等我回去我就和我姥姥说。”汲清是真急眼了,竟然有人看不起自己的姥姥。

    大汉有意逗趣,顺着汲清的话接道“好啊,那你回去就让你姥姥把狗放出来咬我啊,我倒要看看哪条狗这么不长眼,沧海上下七十余岛,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谁是爹。”

    “那你可得小心了,我姥姥说了,她养的那只狗叫段念尘,你给记住了啊。”

    墨故渊转过头看向汲清,本来做好死斗一番的打算,却是被汲清这番有一说一的模样呛到无以复加。咋的,直接搬出你姥姥难不成还真吓唬这修为高深的前辈?只是下一刻的瞬间,完全让墨故渊摸不着天南地北。

    只见那大汉嗖的一下,就晃跑到两人跟前,眼神怜悯,更多是无奈委屈,向着汲清上下仔细看去。

    许久,猛的一拍额头,悔恨交加哭道“都怪自己眼瞎有眼不识泰山,这些年都没好好出去打听谁是爹。小姑娘一看就是氐人族极有风范的女侠,你姥姥那条叫段念尘的狗我现在才想起来,当年可是威震沧海一霸的存在啊,焉有不识之理,除非我活腻歪了。诶,小兄弟干嘛这么严肃,笑一个嘛,哎,不就是刚才瞧着你这小宠物可爱调皮嘛,也就顺手拈来玩玩,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太认真了,现在就物归原主,皆大欢喜好吧?”

    墨故渊表情僵硬,不断腹诽这前辈又是闹的哪出。直观便是觉得这人仗着修为,好似故意存心戏耍自己,可他那脸色急切焦虑,又好像不似作假,墨故渊看了看身旁的汲清,只见小姑娘双手环胸,满脸自得。

    “嘻嘻,故渊哥哥,你看,就知道他怕吧。”

    墨故渊讪讪点了点头,一时哭笑不得。

    “怕怕怕,老怕了,早知道这位小姑娘的姥姥如此了得,我先前哪里还敢出手呀,这不贻笑大方吗,我这就双手奉上,还希望小姑娘日后可别和你姥姥告状,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呗。”大汉掐媚着嘴脸,一副可怜讨好的模样说道。

    汲清傲娇点了点头,很是满意这大汉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