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定兴此时倒反而冷静下来,他毕竟在官场浸淫了几十年,人生经历过无数次巅峰和低谷,在关键时候的判断能力和经验要比岑文本这个年轻人强得多,丰富得多。
他已经意识到,张铉信中的内容恐怕才是关键,云定兴打开信,细细地阅读这封关系到他身家性命的信件,他足足读了三遍,才完全明白了张铉的意图,虽然张铉在信中并没有给他任何承诺,但老于世故的云定兴明白,有时候没有承诺反而比有承诺更为可靠,有了承诺就是一种恩赐的心态,没有承诺则是欠了一份人情。
云定兴小心翼翼地将信收藏起来,对岑文本道:“我很愿意全力帮助先生,先生尽管直说,需要我怎么做?”
岑文本大喜,连忙道:“我们之前在洛阳已经潜入一千士兵,目前这一千士兵都在送粮的队伍中,我们需要将它们安插进将军的队伍中。”
云定兴想了想道:“目前洛口仓这里一共有五千军队,其中三千人是我的部属,但如果我把一千隋军士兵混入其中,很可能会被军中人举报,大家都是熟人,这种事情很难隐瞒,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响应太子的命令,让三子云师泰率三千军队去救援虎牢关,然后让魏将军将他们全部俘虏,隋军的一千士兵便可作为败军退回来,我率这一千败军退回洛阳,先生觉得如何?”
岑文本心中暗暗点头,姜不愧是老的辣,这个办法果然滴水不漏,他当即答应,“我觉得可行,云将军,我们分头安排!”
岑文本又和云定兴商量了一些细节安排,这才告辞而去。
岑文本刚走,云定兴便对亲兵令道:“速令三将军来见我!”
三将军便是云定兴的三儿子云师泰,目前在军中为鹰扬郎将,他掌握着云定兴的三千直属军。
云定兴在官场摸爬打滚多年,深知态度的重要性,在他和家族面临命运转折之时,必须要用最坚定的态度,调用最大的资源以及最大的牺牲,来向张铉表达他的忠诚,一丝一毫的犹豫和保留都会削弱他的态度,从而损坏他的未来利益。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云定兴才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使隋军顺利夺取洛阳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渐渐到了中午,这时,随着数百名虎牢关的败退逃到洛口仓,他们带来了让所有人震惊的消息,虎牢关已失守,隋军即将杀到洛口仓。
洛口仓顿时大乱,由于运送粮食的队伍延绵百里,十万民夫大部分都在运粮的路上,在洛口仓的民夫只有不到三万人。
云定兴当即下令所有民夫驱逐出仓城,关闭仓城大门,防止民夫趁乱哄抢仓城。
仓城本身有两千驻军,由鹰扬郎将刘洪统帅,刘洪是王世恽的人,驻守洛口仓已有两年,他也得知虎牢关失守的消息,吓得心惊胆战,急忙跑来找云定兴商议对策。
仓城的官衙大堂内,十几名官员早已围住了云定兴,七嘴八舌,个个惊慌失措,云定兴见刘洪急匆匆进来,便大声对官员们道:“我儿子已经率军去阻击隋军,隋军应该没有这么快杀过来,大家听说我,我们只需做一件事,烧毁所有的账册,烧毁后立刻撤回洛阳,仓城关闭后就不要打开了,快去!”
众人仿佛听了圣旨一般,慌慌张张向堂外奔去,这时,刘洪快步上前道:“大将军,我的军队该怎么办?”
刘洪心中既惭愧又害怕,惭愧是云定兴派儿子率军去阻击隋军,自己的军队却没有出一丝一毫之力,害怕是万一云定兴也让自己的军队去阻击隋军怎么办?”
云定兴叹口气道:“我派师泰去援助虎牢关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我不知道虎牢关已失守,若知道我也绝不会将儿子置于险境,我估计洛口仓守不住了,刘将军等会儿和我一起撤回洛阳吧!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
刘洪心中顿时大为感激,都说云定兴会为人,果然很体贴下属,他见左右无人,又低声道:“在一口窖中藏有三十万贯钱,是赵王殿下的钱,还几万匹绢绸,现实形势危急,我想把它带回洛阳,大将军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赵王便是王世恽,他将心腹刘洪安插进来镇守洛口仓,就是了谋洛口仓的粮食,云定兴当然知道这三十万贯钱就是王世恽私卖粮食的得利,他想了想道:“那就安排一队民夫,让他们把最后一批粮食卸下,改运这批钱,我给仓丞打个招呼,你去安排吧!”
“多谢大将军!”刘洪心中感激,行一礼便匆匆去安排搬运铜钱了。
形势越来越危急,大约半个时辰后,云师泰率领千余士兵逃了回来,对正在关闭仓门的刘洪高声问道:“刘将军,我父亲在哪里?”
“三将军回来了,你父亲马上就出来。”
刘洪又担心地问道:“三将军,前方形势如何?”
“必须马上走,隋军至少来了三万大军,我的前军中了埋伏,已经全军覆灭,我只带着剩下的弟兄逃回来,现在隋军前锋距离我们恐怕只有二十里了。”
刘洪大吃一惊,只有二十里了,这可怎么办?
这时,云定兴骑马从小门奔了出来,他看见了儿子,大喜道:“吾儿总算平安回来了。”
云师泰大喊道:“父亲快走吧!隋军前锋离我们只有二十里了。”
云定兴点点头,对刘洪道:“刘将军,我们出发!”
这时,仓城外围的几座官衙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由于仓城有良好的防火措施,外围建筑点燃波及不到粮窖内的粮食,这也是做做表面文章,给王世充一个交代,以免王世充怀疑他资敌,老奸巨猾的云定兴非常善于保护自己,他说已经一把火将洛口仓烧掉,谁又知道是真是假,等知道真相时已经没有意义了。
众人迅速撤离了洛口仓城,浩浩荡荡向洛阳城撤去
就在云定兴他们撤离的同一时刻,太子王玄应站在城头上忧心忡忡地望着东方,远处百里外可以看见洛口仓的烟柱,从洛阳城居然能看见洛口仓的烟柱,说明仓城的浓烟至少有百丈高,意味着洛口仓在放火烧仓了,这也从一个间接证明了虎牢关的形势极其不乐观,很有可能虎牢关已经失守了,否则云定兴为什么要烧洛口仓城?
这时,身后有士兵禀报,“赵王殿下来了!”
王玄应一回头,只见大伯父王世恽匆匆赶来,因为身体肥胖,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王玄应连忙上前行礼,“侄儿参见皇伯父!”
“哎!听说洛口仓那边出事了,我赶来看了一看。”
王玄应点点头,一指远处的烟柱道:“就是那道烟柱,估计至少有百丈高,否则洛阳不可能看见。”
王世恽也看见远处细细的一条烟柱,大圆盘般的胖脸刷地变得惨白,他在洛口仓有很多利益,如果洛口仓被大火烧毁,他的利益该怎么办?
王玄应还以为伯父是和自己一样担忧虎牢关的安稳,他忧心忡忡道:“侄儿最担心虎牢关,云定兴既然烧仓撤退,虎牢关那边可能凶多吉少了。”
王世恽这才反应过来,急道:“那皇侄有没有向圣上汇报?”
“父皇一直将自己关在内宫,不肯见我。”王玄应沮丧地叹了口气。
“不会吧!我听说昨晚可是有人进宫去禀报圣上的。”
“是谁?”
“是谁皇侄就不要问了,不过我提醒贤侄一句,没有得到圣上的批准,最好不要擅自调兵,那可是大忌啊!”
王玄应一下子愣住了,难道自己昨天令云定兴去救援虎牢关之事,被人告到父皇哪里了?皇伯父分明说的就是这件事。
心念一转,王玄应立刻明白是谁向父皇告自己黑状了,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朝局形势已经如此危急,他还要和自己争这个太子之位,实在太不懂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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