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历险记(长篇小说)张宝同
第二天,勿则来了,还送来了些饭。见昨日送来的饭还没动用,就坐在我的身边劝着我。可他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清。我不住地用呜咽和悲怜的声音哭着,“依兰,格娜,阿娇,小女——你们在哪?”勿则本来呆上一会就要走,见我这样一哭一闹,就赶忙劝我。可我根本不听,反从床上跳起来,嚷道,“我要女人,我要去快乐岛。”
“住口,”勿则一记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骂道,“如此这般,为何还要回来?”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懵了,用手抚着脸怔怔地望着勿则。他可是从未打过我呀,甚至都未曾骂过我呢。我开始落泪了,泪水嗽嗽地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滚落着。勿则也在用眼睛瞪着我,气得眼珠都红了,接着又说,“廉耻不知,不如一死。若是再提快乐岛一字,我便将你吊在树上。”
我真地有些害怕了,就低下头来默默地摸泪抽泣。勿则非但没有劝哄,反道厉声喝道,“坐起吃饭。”我颤颤畏畏地从小桌上端起了碗,将已是发凉的仙芋就着泪水一起往肚里咽下。直到我把饭吃完,他才把碗碟收起,放在篮中,一句话没说,便出门骑马走了。
以后几天,都是勿则过来送饭。因为那天挨打,我一见勿则心就发虚。他见到我也觉得不大自然。所以,我们相互都不太说话。他把饭送来,往小桌上一放,问上两句话,便坐到门前的草地上,等我吃完饭,才过来收拾碗碟,交待一下吃药的事宜,便骑马就走。
这些天里,御医又来过一次,说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可以自食其力了。于是,勿则便不再每天来这了。依兰也再未来过这里。想必她是真生我的气了。可是,没有办法,我真地很想女人,那种欲望真是让我刻骨铭心望眼欲穿。如果我眼下真地有条船,再有条通往快乐岛的小河,我会不顾一切的,哪怕是杀了我,我也要去。
现在,我每天要自己烧饭了。屋子隔壁就有间罩房,还有几件简单的炊具。柴草得要自己从山下的林中去拾,用水要到山下的溪间去提。听说这溪间的水颇有神力,清灵纯净,淡淡甘甜,煎制草药,效力极好。每天,我早早就起了床,在门前长满野花的山坡地上走上一会,吸吸清新的空气,等太阳升到半天空时,才开始做饭。做饭很简单,只需往锅里放些仙芋,添些水,用柴草一烧,再洒些盐水,就行了。
吃完饭,我就顺着山坡朝远处走,一方面为了观看风景散散心,一方面为了增强自身的体力。大概中午时分,我就会马上赶回住地,因为我怕勿则或是依兰说不准会来。一人呆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中,最让人盼望的就是能有人来。听说云山此地约有三五处这样的小屋,相互之间隔之甚远,所以,我没事时就到处转游,却在几里之外找到了一处与之相同的小屋,但里面却是空的。
正值仲秋时节,阳光很好,只是凉风有些渗人。所以,每天午后的时光最是美好。平坦的山坡上绿草未枯未黄,草中长满着金黄色或是紫红色的花儿,在秋阳下的密风中摇摇曳曳地晃动着,很有诗意,很有景致,平平展展,一望无边。
有时,我兴致颇高,就随风而去,下到山坡之下,再向南边进到一片陌生的古林。古林中阴森幽静,高深莫测,我就不敢冒然前行。有一次,我走得很远,绕过古林,来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芦苇丛边。实际上,这是一个被野生芦苇滋生占据的浅水湖泊。秋风吹动着芦苇发出着萧索的声响。这声响虽不算大,却让人有种心慌神乱之感。大片大片的黑鸟不时地从芦苇丛中呼啸而过,扇动而起的凉风一阵阵地从人心头袭过。
在湖边的一座高坡上伫立许久,无意中我发现芦苇深处似乎有烟气飘起。那烟气清清淡淡,细细绕绕,不像是热泉喷涌而出的那种蒸蒸腾腾的样子。我不禁在想:这该会是什么东西呢?我面向天空,看了看太阳的方位离西山还远,便下了坡底,朝着冒烟的地方走去。可是,芦苇很密,没法进去。
就在我为此犯难时,一条通往芦苇丛中的小路竟奇迹般地闪现在我的眼前。我心里不禁一阵惊喜,因为有路的地方必定有人。我顺着小路朝着芦苇深处走去,大约走了有几分钟,就来到了一片不太大的空地中。空地中有一间用芦苇搭起的茅屋。茅屋前面有一个锅棚,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婆正趴在锅前用着一根芦苇杆吹着炉膛中的火。
她也许只顾吹火,一点也不曾注意到我的到来,所以,当我走到她的面前,叫她大妈时,她回过头一看见我,身子一哆嗦,瘫倒在地上,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我赶忙将老人扶起,和善地说,“大妈,莫怕。”老人很像是被人遗弃的的孤寡老人,衣衫破旧,头发蓬乱,尤其是她的相貌又老又丑,而且是奇丑无比,给人一种像是扭曲与变形之感。
但是,不管怎样,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人本身就是一种意外。我说,“大妈,你如何一人在此?”老人把我细细地打量了一会,也许觉得我并无恶意,便放下心来,对我歉然一笑,将一个木墩子端起让我坐。我并未坐下,而是从地上捡起那根芦苇杆对着炉膛里的火用力一吹,里面的火呼地一声着了起来。
此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端着一小筐刚洗过的仙芋从茅屋后面的小路走了过来。见到我先是一惊,然后便羞红着脸向我恭敬地施了个礼,便把小筐往一个石块上一放,羞羞怯怯地进到了茅屋里。因为她未将头抬起,所以,我未曾看清她的容貌。但她那舒展飘逸,淡然恬静的气韵却如四月的芳菲一般浸入我心。
我忍不住地追进茅屋里,想一睹她的芳容。她正坐在芦苇铺起的床边,双眉微蹙,秀目低垂,见我进来,便抬起头来,微露着白齿红唇,朝我嫣然一笑。她的容貌竟是十分地端庄,十分地清秀,一副纯净坦然与冰清玉洁的天真沉静。所以,从她晴朗的表情中,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她那明澄而清澈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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