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难不成真是梦”
心神的惚恍悸动,随着时光流逝越发地难以扼制。咒术师对于时间的准确把握,反而化成了割腕后血液流淌的声响,一滴滴垂落到心湖,任由死亡的波纹荡漾。
蛇语木然浮于云端,预计的生机元气缈无影踪,刚刚有些转好的灵体核心,就有明显的虚弱感。
这就好比一个疲惫的长跑者,体力消耗殆尽,如果一直半死不活地跑下去,也许凭着习惯的力量还能坚持,可一旦休息了片刻,泄掉了那股气,就很难再振作起来。
蛇语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她越来越依靠这份元气供养了,她已经无法想象,如果重新失去了这道元气、这份希望,会是怎样的下场。
“蠢,我太蠢了
“我早该及时向那人表明态度,我竟然把大好的时机,浪费在了无意义的试探上面。
“错过了机会,也许就是彻底错过”
无数的念头在蛇语灵台生灭,每一个都似乎能化为毒蛇,一口一口地噬咬她意志并注入毒液。
如果,如果再有机会,蛇语发誓她一定会毫不犹豫,乞求那位强者的垂怜,即便像条趴儿狗那样
可真的还会有机会吗
高空狂风呼啸吹卷,灵体闪灭,随时都可能散入云气之中,几不成形。蛇语神志也渐渐恍惚,半年来始终保留住的一线清明决断之意,似乎也要随之化去。
如此一来,始终覆在她灵体之上的“默之纱”,当即感应。这似有形似无形的奇物,骤然收紧,层层下渗。
蛇语悚然惊醒,想要再鼓余力挣扎,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防御堤坝无声崩裂,默之纱压力穿透,打散了她的气机,要与她的灵体缠绕交融,浑化为一。
刹那间,一切都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蛇语仍拼命试图重组防线,护住灵体最核心的架构,可这也只是绝望的挣扎而已。以她的重组速度,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默之纱的强劲侵蚀,便是预设的“玉碎”秘术,也迟滞动摇
尔后,时光却似是稍顿了一下。
至少,是默之纱的渗透进程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线之差,使得蛇语绝望的努力,真正具有了价值,她及时重组了防线,即便仍然岌岌可危,却还是将默之纱的渗透压力挡在的灵体核心架构之外。
“滋滋”的细音响起,因为先前的失控损耗,蛇语灵体至少蒸发粉碎了近十分之一,缩了一圈,更加飘摇迷蒙。不过与沦为器灵傀儡的下场相比,还是要强太多了。
“好险天不绝我。
“不,若真有天神护佑,我怎么可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有问题,有大问题”
经由生死线上走一遭回来,蛇语惊悸绝望的情绪之中,理智的内核渐渐显现,洞照了此前几乎直坠深渊的情境中,不应该出现的细节。
默之纱明明已经可以将她彻底炼化,怎么会在临门一脚上出岔子
那是因为因为,还是没瞒过去
一念既生,之前各个环节次第串联起来,形成了渐趋完整的逻辑链条。
蛇语先是沉思,可后头忽地“吃吃”地笑出了声,笑音越发响亮,振空击云,远远传了开去。至此隐藏在绝望、希望之下的那份侥幸之心灰飞烟灭,可又有另一份新的心思萌动,根系枝蔓大量生发,支撑起脆弱的灵体,运化出新的力量。
“怎么了心思动荡得很”
便在蛇语恣意的笑声中,忽有意念切入,侧前方云气翻卷飞腾,虚空结构嗡然震动,一秒钟后,崩散的云气中便出现了宫启的那张脸。
冰冷的意志稍稍再拔上一丝,超凡种级别的力量就可以将蛇语脆弱的灵体扫个灰飞烟灭。然而蛇语全不理会,笑音未绝,意甚欢畅。
宫启面上倒也平淡,好像刚从远处挪移回来,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又似乎根本不介意刚刚错失了收取蛇语的好机会,也不在乎她现在极其无礼的态度,只不紧不慢地说话
“遇大事要有静气,希望在前,尤其如此。”
这样的话,和二十个小时前几乎没什么差别,可如今的蛇语,则听出了更多的意味儿。
蛇语飘悠悠浮起身子,笑语回应“困在这里半年时间,我还是头一回觉得,宫秘书长是真的关心我,不想让我灰飞烟灭。哦,现在连默之纱的拘束都不愿有了”
“这个么”
“宫秘书长什么时候发现的”
“哪个”
宫启还要装糊涂,或者说不愿意把事情挑明,再生事端,可蛇语又怎么可能遂他的意
蛇语几乎不成形的灵体手臂轮廓,回按在心口位置“当然是宫秘书长最关心的那个事情明摆在那儿,你是前辈,又位高权重,这个那个,来来回回,有什么意思”
两人的视线和意念交错碰撞,虽然强弱有别,可在意志层面,蛇语短时间内竟然也不落下风。自从两人打交道以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可它偏偏就发生了。
一步错,步步错但他又不得不错
宫启略作沉吟,终于还是点了头“也是,没什么可瞒的。蛇语啊,我对你灵体核心逆势蕴积的生机所来之渠道,很感兴趣。”
果然
蛇语无声而笑,因“灵肉合一”反输进来的生机,必然会改变灵体自然衰弱的趋势,也早晚会积蓄到让宫启也忽视不了的地步。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蛇语试图隐瞒,也不过是希望能够在宫启察觉之前,逃出这片云端牢笼。可惜,终究没能来得及。
宫启这老东西缓那一手,当然不可能是怜惜蛇语这条性命,而是在顾忌,顾忌关涉在她灵体之上的飘忽渠道,就此消失不见。
显然,之前所说的什么“时空对撞、结构松脱”之类的话,水分掺得太多了。宫启根本没有把握,至少,老东西没把握脱出这一方天地之后,还能回到地球上。
所以,宫启特别提到“地球所在时空的痕迹”。在老东西的盘算中,她就是一只风筝,一只线头还在地球那端的风筝无论如何,线不能断。
可是,线真的还在吗
那个远在地球上,主宰了她生命和希望的强者,又是怎样的盘算
殷乐轻手轻脚地走进游艇下甲板生活区。此时小客厅的照明已调暗,只有投影的光芒弥散开来。
罗南就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如同一具雕塑,偶尔手指拨动,变动角度,切换图像,静静审视这些几可致眩的复杂架构。
殷乐不敢打扰,就在入口处等候。
自从罗南回了一次夏城,再见面的时候,殷乐就敏锐地感觉到,他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表面上看,这位爷不知又从哪里得来了一套复杂的图样,类似于dna双螺旋结构,而其上每个节点,都是一幅复杂的构形设计图。罗南回来之后,便对着发呆,有时眉头紧锁,有时又突然发笑,喜忧无常。
可殷乐分明感觉到,在此混乱情绪中,有一份奇妙的内核。特别是当他沉思的时候,是真真正正的地思考,而不是以前那种仿佛面临大考,绞尽脑汁竞赛似的思虑,而更像一个哲人,思维凝而不僵、散而不乱,节奏舒缓了太多
这样的罗南,行为模式越发的难以预测。
昨天回夏城的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似乎并不太糟。
殷乐很想探个明白,可作为贴身秘书,她必须要守住本分,只能按捺住好奇心,静静等待,直到罗南的观察审视告一段落。
“什么事”罗南并未熄灭工作区,只偏头问询。
殷乐走到沙发侧方,欠身应答“莫雅小姐乘坐的游轮,下午4时到港,负责接待的是阪城音乐节组委会人员”
有关这些,罗南应该都能从夏城方面得到更详细的信息,殷乐也就一笔带过,只说从血焰教团的渠道得来的情报“莫雅小姐的歌友会举办地点,是她下榻酒店附近的文化馆,规模不大,到场人数大概在一百五十人左右。不过在歌友会举行的同时,玉川瑛介,就是您提醒重点关注的那个赞助商,会前往视察,那处文化馆就是玉川家的产业。”
罗南撇撇嘴“生造硬凑的巧合。”
说着,他接过殷乐递来的软屏,查看相关资料。根据上面显示,玉川瑛介并非是能力者,但他的家族在阪城声名显赫,在军政两界都有很强的影响力。也是非常积极的项目投资者,在很多前沿项目上都有资金注入,算是很标准的资本金主一枚。还有
“鉴玉会。”
罗南从玉川瑛介长长的头衔之中,捕捉到了这个曾有听闻的字眼儿。殷乐的情报工作做得也算扎实,还给这种特定组织加了链接,罗南点开了再打量几眼,特别是上面林林总总的名单和对应的来头,末了忽然发笑
“琳琅满目,金贵得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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