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由于豪华游轮上并没有可以起降星际交通艇的平台,突击队长还必须出舱,凭借外骨骼装甲的短程飞行功能,直接降落在游轮上,跨过最后一公里,送货上门。
毫无疑问,能够这么动用军方资源,动用如此资源的人物,一定是权势滔天的那一种。
如果仅仅是满足某些人的好奇心也就罢了,还能称之为胡闹;可要涉及到这件事情幕后的主使,甚至是销毁物证之类……应该不会吧。
作为一个合格的职业军人,突击队长本来不应该在心里疯狂给自己加戏,可是眼下这情形,由不得他不多想。在打开的舱口,他下意识检视了一下装甲内置的黑匣子,这才纵身一跃,凭借外骨骼装甲上短程喷射引擎,穿破层层云雾,向那艘豪华游艇快速趋近。
几乎就在他出舱并向下飞掠的瞬间,高精度雷达就已经提报了多个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反应信号。突击队长险些又撞回到交通艇上去,也在这时候,上级及时给出了安抚和告诫:
“你什么都不用管,把东西安全送交到指定人员手中,就给你记功。”
更像是非法行动了……
突击队长心里疯狂吐槽,但还是硬着头皮,顶着疯狂闪烁的警示灯,向豪华游艇方向机动。
在他距离游艇直线距离只剩下200米左右的时候,终于有声音从此前就划定的临时通讯频道中响起来:
“请到这个位置。”
突击队长抿住嘴巴,发誓做一个哑巴工具人。他听从那边的安排,绕着船体画了小半弧,抵达对方给出的精准坐标上空。
视线穿过浓厚的雾气,他觉得这里应该是一处泳池甲板,有钱人嬉戏放纵的地方,只是这里目前能见度实在糟糕,好像本来蓄水的池子变成了积存云雾的所在,又因为已是黑夜,一般二般人在这儿真可能迷路。
通过多维成像设备,他能够确认这里面有4个人,应该是两男两女。这个人数让他有点安心——私相授受的嫌疑少了一点儿。
暂时淡去心中杂念,突击队长将外骨骼装甲调整为悬浮模式,降落下去,饶是如此,喷射的尾焰还是不可避免的烧焦了一部分木质甲板。
当然,这里没有谁把他截下来要求赔偿,只是有一位瘦削精干的男子,径直走上前,丝毫不畏惧高逾三米的钢铁战具,示意完成交接。
多维成像所显示的其他三个人还留在原位,隐藏在这一片厚重的云雾中。如果仅仅是这样,确实有相当浓重的神秘感……可是那边一位女士跳脱的声音,一下子将整片氛围击碎:
“这就拿下来了?不愧是何秘书,好大的面子!”
“啊哈,小章啊,你把事情想复杂了。”一个沉厚洪亮的嗓子接上话,语气也很随意,“这跟面子没有一毛钱关系,你要是被军方核弹砸头,没伤到一根寒毛,打个电话过去说:你帮我个忙,这事就算扯平了……信不信军部那帮人立刻洗干净,翘起屁股随便你折腾?”
“恶心!”
在没头没尾又信息量巨大的对话中,突击队长把密封的金属盒子交了出去。
负责接收的瘦削男子对他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说完,就径直转身,却不是对甲板上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快步走向了应该是游泳池的位置。
突击队长有满肚子的疑惑,而这个时候,上级却是在不停的催促:
“赶紧走,别耽搁。”
没说的,他只有服从,调整浮空模式,加大喷射引擎功率,也让下方的那一部分焦黑的甲板真正燃烧起来。
也因为这喷射而出的高热,冲开了一部分云雾,使得游泳池上空浓重的雾气散开了些许,暴露出上面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不在此前侦测到的四人之列。
那位也是悬浮在空中的,高度恰与他持平,只不过没有外骨骼装甲包裹,也没有任何引擎支撑,就那么静静的悬浮着,如同幽冷的鬼影。
突击队长打了个寒颤,想再细看的时候,外骨骼装甲已经提速,很快把他带到了上百米的高空,再往下看的时候,雾气重新遮住了那一片甲板,他什么也看不到。至于说多维成像、加强扫描什么的……拜托,他又不是傻瓜!
突击队长不蠢,他严格按照指令,直接删除了临时频道,算是给这件事作结。
可人心终究不好把控,他还是难掩好奇心,趁着距离拉远,下意识低头又看了一眼,说也奇怪,明明已经升空数百米了,离得越来越远,甲板上反而清楚了一些。
他隐隐约约地看到那四,不,是五个人影,尤其是孤零零悬浮在泳池上空的那位。正是那位,好像已经拿到了那个密封着古怪水晶球和烂肉的金属盒子,然后……抬起头,看了过来。
看过来?
突击队长心头一跳,也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股强大的束缚力量,一下子作用到他身上,体感上的压力和机舱内尖锐的警报声形成了化学反应,刺激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整个身体骤然紧绷。
杀人灭口!
他心叫不好,几乎是本能的加大了引擎输出功率,可是那力量也顺势高涨,以至于高度表上的数值,非但没有升高,反而向下飞落。
至于突击队长,那感觉好像从无重力环境瞬间加载到十个G,以至于出现了黑视情况,意识也出现了一两秒钟的空白,也许更长……
“嗵!”
等他回神的时候,外骨骼装甲已经重新回到甲板上,落地姿势竟然还很妥帖——除了已经给砸空的甲板,还有已经天旋地转的驾驶员。
这时候,上级倒是又传过来消息:“达尼洛,指令变更,你留在那里,协助完成新任务,并清除可能的感染,祝你好运……”
“啥?”
“你在搞什么?”章莹莹对着泳池上空喊,她是听核弹天降阪城的消息,联系不上真人,又跑来找分身,却不料看到这么一出。她算是一帮人里面,暂时摄取信息最少的那个,也就越发地看不懂了。
“拿回证据啊。”罗南说了句废话。
“那边离阪城不是更近?”
“这边条件更好,更适合收集整理素材。”
罗南说话的时候,磁光云母更为灵动的“操纵线”已经在扭曲的水晶球和烂肉中做了无数次穿刺,并以其独有的视角进行观察。
章莹莹对此毫无所知,只问:“这是什么玩意儿?畸变种?”
“应该是,而且具有高度传染性,至少送它过来的那位,已经被感染了。”罗南手上水汽氤氲,已经制造了层层隔离,“所以离远一点儿……”
“喂,蒙冲那边呢?”
“目前来看没问题,能力者遭到畸变感染的可能性一贯很小,倒是天基平台那里,需要筛查一下……我刚和阅音姐说了。”
说话间,罗南干脆将“传染源”送入了空间断层中,以绝隐患。
这时候,一直涎着脸凑热闹的黑狮,在泳池边招呼:“罗南老弟,那个会可是开始了……”
中间出了这档子事儿,再加上为了等“快递”,他们确实已经迟到,指不定议程都过了一两项了。
“既然迟到了,再耽搁一会儿也无妨,反正前面也没什么意思。”罗南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待蒙冲将那位高度疑似感染的“快递员”接出机舱,开始解释并安置,便将身形重新隐入云雾之中。
得,这位是真不愿配合了。
也对,任是谁刚被人在头顶砸了一颗核弹头,不管爆或没爆,都不会再让一场形式主义的会议挤占时间。
黑狮耸耸肩,他也无所谓。他之所以开口,也是受人之托传话来着,可罗南不配合,又能怎样——人家有任性的资格!
坦白说,发生在阪城那边的事情,黑狮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干净。他自个儿也没什么心思去参加会议,看艾布纳玩秀各种政治操作。
就算再开十天十夜的会,能分析出来,罗南是怎么做到的吗?能最终搞清楚,这个还未成年的小孩子,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不可思议力量的奥秘吗?不能?不能还玩个屁!
人心总有高低起伏,一时间,黑狮也是意兴索然,他向罗南摆摆手告辞,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梳理一下思路和心情。
没走多远,又有人打电话给他。黑狮看联系人,唇角就撇了撇。
是老埃尔斯的电话。
这个以不怎么光彩的方式出局的老东西,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心理和生理调节之后,又主动掺和进来。
黑狮也不知道这老东西是有更深层的谋算,还是单纯被刚才那个险些就成为整个90年代头条新闻的未遂大事件,勾动了好奇心。
也许是后者?
黑狮很容易就能够听出来,老埃尔斯现在用的其实是模拟人声,显然他还没有从几个小时前的“重要财产损失”中彻底恢复,也许现在就躺在营养舱里,消耗着那具苍老残破的躯壳中,极有限的一些能量。
“你在那个小子身边?”
“刚离开。”
“搞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了?”
“呵,你是在教我做事?”
“只是常规性的预判。如果你没有做,大约能够证明,那个小子对你造成了非常直接的影响,以至于寻根问底的好奇心都被压制了……”
“恭喜你还有力气说长句。果然,一旦被人清除出局,各种冷静理智就都回归了。从这个意义上讲,也许那个豪华营养仓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黑狮送去了忠告和诅咒,随即就结束了通讯。
这并不算是负气的行为,因为他确实没有什么可说可交流的。
虽然当事件发生的时候,他就在罗南身边,至少是一具分身的身边,属于超凡种的高级权限,也帮助他了解了整个事件的大致轮廓以及一些重点环节,可真正关键要害之处,仍像是“翡翠之光”号周围沉厚的云雾——现象在那里,根底不可测。
为什么呢?
罗南为什么能够未卜先知?
为什么他能够快速锁定幕后主使?
他撕裂虚空的手段究竟是什么道理?
如此信手拈来的能力模式是什么来路?
其实,每个问题都能够有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答案:
能够纵览全球,将一帮心怀叵测者实时挂出来的能力,怎么就发现不了垂直距离仅有400公里的近地轨道上的阴谋?
能够把身家加起来破万亿的一帮富豪和畸变研究领域专家直接送上世界屋脊,这样扭曲时空的手段,处置一枚坠落的核弹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能力和手段来路之类,推到“新位面”就一切OK!
可问题的关键,从来不在于能否找到理由,而是那个理由、那份能力,其真实的边界在哪里!
这究竟是一时的幸运,还是必然的结局?
以后面对同类事件,是不是永远都是这个结果?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判定问题。决定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具有强大能力的人,还是一位全知全能的神!
当然,后者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太低了。
可从现实的角度去看,在没有探知边界之前,拿出面对神明的态度,或许才更加稳妥。
这个时候,黑狮心中微动,忽然有些理解,制造出这么一个大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有可能存在的一份用心:
罗南的能力边界究竟在哪儿?
未来一段时间,不只是那个幕后主使,恐怕全世界的执政官,甚至是所有存在好奇心的人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探测。
老埃尔斯奋起老命也要和他“交流”,说白了也是这样的想法。
至于罗南,他又会怎么做呢?
黑狮试图代入一下,然而终究带入不能。
这无关乎性格因素,而是当黑狮做深层思考的时候,他就发现,好像他已经无法去想象像罗南这样的家伙,他的所见所感,以及在此感觉和经验基础上,形成的思维模式究竟是怎样的。
或许非神,定已非人。
大约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