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响彻全球的爆笑声中,蠢沙终于“醒悟”,开始辛苦地纠正方位,只是多数时间还是无用功。直到它使出“杀手锏”,体型在“胖蛇”与“薄膜”状态下交替变化了几回,这才比较好地提升了准确率……
即便歪歪斜斜的,总能找准大概方向了。
可要是施新和等人再移位两次,这位铁憨憨多半是再也找不到北。
施新和他们确实是准备这么做的,可在此时,相隔近两个小时后,罗南的指令再度降临到他们头上:
“你们……再上两个人。”
指令只是给施新和的7人组一个提醒,真正的目标,是后面过来的那几批新“器材”。
已经在沙滩后端闲置很久的二三十名燃烧者,来源仍然很杂,包括军方、企业、实验室等等。但两个小时的站岗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培养出一定的默契,一帮人简单地讨论一下,就从前排出了两个人,缓缓向沙滩上那处无形的领域走过去。
旁观的近两个小时时间,这些人多数都有各自的渠道,帮助他们进行解读分析,不久前还有蠢沙的现身说法……
聊胜于无。
所以,他们迈步向前的时候,都有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准备。
问题在于,两名燃烧者的“体量”,可比蠢沙大多了;相应的,当他们踏进了那个“圈子”,对于施新和等人越发严密的正向反馈循环的反冲力量,也要强得多了。
沸石海滩的空气中,再度闪现出蜿蜒游走的光弧,而且炽亮狰狞,朝着新进入圈子的两人当头罩下。
即便这回首批“七人组”已经有了经验,事先就做了控制,二人还是瞬间进入强直状态,似乎也不比那条正歪斜流淌的“铁憨憨”高明到哪里去……
各种意义上。
这二人就像是通了电,完美复现了两个小时前施新和等人的“钨丝”状态,顺便打破了平衡,让施新和等人也有些“异常放电”,更要命的是,本已经渐臻完美的沙球模型,再度扭曲。
而另一边,剧烈的能量放射,或许是给了蠢沙更明确的指引,让这小东西再度撒了欢儿,速度暴增,且彻底修正了方向,朝着那片闪耀之地,甚至是向中央悬浮的沙球模型方位,笔直趋近。
罗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随即又下指令:
“隔五分钟,再进去两个,以此类推。”
一瞬间,海滩强光闪耀之下,几乎所有人的脑门子上,都见了汗光。
接下来,沸石海滩上发生的种种事件,对于大多数收看直播的观众来说,更像是一幕幕滑稽喜剧。
始终愚笨呆拙头铁,却又偶尔灵光且有不死之身的霸体蠢沙;
不断增加人员以至于严重摇摆、重归拙劣的一帮“实验器材”;
以及二者之间堪称荒诞的“追逐”。
简而言之,一帮人颠三倒四,某怪物歪七扭八;中间还持续穿插着各种电弧光效,又是撒土扬尘,喧嚣混乱到了极致。
全球各个区域,很多人已经要笑疯了。
但还是有很多人笑不出来,比如正以高科技高消耗手段
,群聚于沸石海滩的一众“幽灵”。
眼下,这些资本大鳄或其信任的代表们,“收看直播”的条件越发到位,除了以幽灵形象“亲临现场”以外,他们所接收的场景信息,在数据可视化效果上也已经做到了极致。
在当前焦点的“格式化领域”中:
原本无形的领域,在他们眼前呈现出已经比较完整的覆盖面以及部分系统关键结构,直观而清晰;
他们可以点选任何一个参与者,了解其基本信息和所属势力。而这些人在当前领域中所担当的作用层级、状态的起伏、发挥的好坏,都动态呈现,一望而知;
就连领域中那个东爬西流的铁憨憨,都一直附着相当详实的观测数据。包括其身长、体积、重量的测算,之前每次遭“雷劈”时承载的当量,还有后续的损失和修复情况等等。
当然,也包括二者追逐行为的预测路线……相当准确。
面对这样虚实结合的图景,人们很自然就会生出掌控一切的信心。可是,这些在商海中打滚惯了的精英们,也都非常了解一件事:
华丽的图表和数据后面,往往都是正常表达根本无法填补的空洞。
话又说回来,光头杰夫也并没掩饰的意思,最多就是带点儿缺乏诚意的倾向性:“它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觅食者,它已经被贪欲冲昏头了。”
这算否定吗?
没有哪怕一个人听出来类似的味道。
因为光头杰夫根本就是把评价生命的标准,套用在这个没头没尾、浑敦无面目、只存在有限几种反应模式的奇怪造物身上。
在场的没有谁是傻子,他们都看出来,这个阶段罗南正疲于应付催产素分泌过剩的章妈妈,两个纠缠不清,对于蠢沙,根本没有任何解说,也谈不上什么控制。
可就是这种“非控制状态”下,蠢沙展现出它最真实可靠的表现和动向,包括感知、反应以及相关目的性。
这一系列行动,堪称“迟钝愚蠢”。
可问题是,人们能够或多或少地发现、感受甚至理解这里面的内在逻辑——附着于其上的即时直观数据,就是最明显的证据。
当然,杠精在哪儿都是存在的。
“人工智能而已,而且能看出来是深度学习的路子,只不过用超凡力量包装、催化了一下。”
“催化了……一下?你知道是深度学习,那么一个能派上用场的智脑,需要多大规模的数据浸泡,需要多长的训练时间,你也很清楚的喽?”
“拜托,现在迁移学习是基础好不好?连罗南自己都承认他作弊,事先做一个神经网络迁移很难吗?”
“载体呢?还是你觉得,这堆沙子其实全部都是芯片?哦,对的,硅含量很高嘛!”
“你也知道需要载体?那么你给我解释一下,让一堆沙子变成人工智能所需要的物质支持是个什么层级?天文数字的计算力,当然还有天文数字的能耗,这些从哪儿来?天上掉下来的?”
“所以这才是开创性的成果!要是他旁边真摆一圈儿超算,海里再埋一个核反应堆,我们在这儿争什
么?”
“开创性也不能颠覆物理规则,超凡种也不是神!”
“哟嗬,很有点儿研究员的架势啊,那你解释一下畸变时代吧,解释一下超凡力量,解释一下‘不等于神的超凡种’,或者和他们当面讨论?”
暂时难以干涉现实的幽灵们,在一系列诱因的催化下,有几个人开始吵吵嚷嚷。而且受到当前深层问题影响,都是抄着半生不熟的理论概念,你叨我啄,鸡毛乱飞。
同时,也有人试图理清脉络,找一个更现实的解决方案。
作为与会者中最年轻的那位,赫尔曼接收消化信息的能力,还是比较出众的,他努力梳理一下思路,询问他们的技术讲解员:
“杰夫,你认为,罗南目前演示的这些,对我们、确切地说是对我们的投资,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投资不是我擅长的领域,赫尔曼先生。”光头杰夫指了指自己的闪亮脑壳,“我只能提出在我看来很难解释和处理的问题,聊作参考,可以吗?”
“当然。”
光头杰夫伸出两根手指: “问题有两个,第一是老问题,即罗南是怎么把不同权限、不同版本的机芯规定性打穿并且串联在一起?
“我们能猜到那些该死的‘切分仪’起到了关键作用,甚至也能挖掘出一些所谓的‘超构形’结构,可以尝试重复实验,但有一点:切分仪的使用门槛怎么样?
“毕竟现在的情报显示,这玩意儿成本低廉。”
赫尔曼苦笑起来:“杰夫,我觉得你在投资上的造诣还是可以的。”
毫无疑问,光头杰夫说中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隐痛。
对于一种产品来说,最要命的永远不是现有框架内技术的代际竞争,而是超脱其框架之外的替代性新事物。
想想吧,一组切分仪,由人们轻易驱使,上下翻飞,自由翱翔,分分钟把需要强大技术支持的植入性机芯扇进垃圾堆……
类似的场景只要在脑子里过一遍,现场不少人就觉得血压飙升。
有人就寻求自我安慰:“像罗南这样,能够轻易意念控物的,就算在精神侧能力者中,也还是少数吧?”
“确实很少,不过我刚从蒂城的苦礁实验室得到了一组消息。”
光头杰夫打了个响指,虚拟实境中,某一枚悬浮在海滩上的切分仪,骤然分解成多个不同的部件,形成了一组非常直观的三维零件图。
“经过对这个小玩意儿的拆分,可以得出一个基本结论。它在初始设计中,就预留了部分空间,可以加载控制芯片。凑合点儿的话,一部微型磁浮马达也是可以的……就算不行,特殊材料在特殊力场中的分布式定位,也并不算多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杰夫没有直接说答案,可是所有的与会者们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单纯的控制门槛,真的不算什么。
有人就按住了额角。
聚集在这里的“幽灵”群体陷入了凝滞性的沉默中。
然而光头杰夫还有一个问题:
“第二,那只沙妖,为什么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