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罗南和梁庐的对话,已经严重偏离了主题,而这样或许也达到梁庐所谓“平复心情”目的了吧。
罗南只是觉得,他在这个游戏场景中,极度贫乏的常识,还需要拯救一下:“歌词是讲这些那位素衣小姐,不是帝国人”
梁庐嘴巴是碎了些,可修养到位,脾气一直挺好,可此刻,他白皙的面孔刷地挂了一层霜:“素衣小姐怎么就不是帝国人了外面那些碎饼渣似的东西,聚起来签一张废纸就叫星盟了那都是帝国的星域、疆土,早晚都是要拿回来的”
“呃,对不起,是我失言”
罗南哪还不知道,他一不小心就戳中了敏感的政治问题,感觉很冤枉,但看梁庐是真有些生气了,连忙道歉。可末了还是忍不住说一句:
“那首歌词我真没听懂”
梁庐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当下也顾不得着恼,而是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吧,你不知道素衣小姐,蔚素衣我知道你是个偏科怪,可偏到这种程度,就太过分了吧”
“让你发现了真的很抱歉。”
很显然,即便在是“混沌式游戏场景”中,罗南常识缺失的程度,也已经突破了梁庐心中的下限,以至于“叹为观止”:
“虽说你是一个归化种子吧,一个族群的天才,可我还是要说辜负基本权利啊士兵
“通识四学二十科,科科都是先民经验和理论的宝典,是造化天梯的真种子,就在百年序列里面撒了出去。而据我所知,现在已知的文明疆域里,再没有像帝国这样,实打实地推动百年序列了,全都是以族群特色之名,推动愚民剥削之实,养出一堆盆景和票蛆,两厢对比,你绝对要珍惜”
“还有话说你多少也要学一点儿文史类知识,历史认同感、政治敏锐性、人本宇宙观,就算是缺考式偏科,原则性问题也不能缺项啊”
梁庐使用了多个语气词,以强调自家的情绪,说得罗南越发地不好意思,只能连迭应声,表示从今往后一定要好好补课。
见罗南态度诚恳,梁庐也不再揪着不放,开始给他传道授业:“话说这首歌,是以素衣小姐出身的虹界语演唱的,那是一个小族群,很早就依附于帝国羽翼之下,语言文字不属于礼祭古字体系,懂虹界语的,已经很少很少了。”
礼祭古字
罗南又遇到一个不理解的名词,但实在不好再突破梁庐的认知下限,只能藏在心底,发誓回头就翻“虚脑系统”补课。
眼下,只能尬聊:“这种语言没有翻译吗”
“没有,大家只能凭借一些翻译软件硬解,翻过来也都是断断续续,失去了应有美感,真是可惜”
翻译软件
歌词语义的问题解决了,可罗南真奇怪了:“为什么要用这么生僻的语言歌词也很重要的吧。”
“素衣小姐当然有她的考虑。嗯,外
面也有很多种说法,比如迫于星盟的政治压力啊、那些无聊的民间团体啊、万神殿的态度啊之类,但我知道,素衣小姐只会出于艺术的、本心的考虑只有这样,才会有如此浑然天成的美感”
罗南很难与一位脑残粉去计较这种事。
况且,他对梁庐所说的星盟、万神殿等信息片断更感兴趣。即便游戏场景中注定有限,可承托这份场景的,却是丰富沉厚的信息洪流。
罗南现在要做的,就是从中剥离出清晰的线索,概括出大致的轮廓。
此时,这首名为“赤轮”的歌曲,已经进入到二度循环,又回归了最早近乎清唱的舒缓旋律。
梁庐便在这段旋律下弯腰,下意识压低了声线:“当然,还有一种说法,素衣小姐专门用这么生僻的语言写歌词,其实是为掩饰,掩饰写给殿下的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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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罗南的表情管理失败,梁庐猛地警醒,连忙直起腰身,大声自白:“咳,我只是说说,殿下与帝国一体,写给她也没什么的。再说了,即使真是那样,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什么跟什么
罗南感觉好无力,他宁愿这位“梁庐公士”,回归到最早的矜持态度上。
梁庐可不知道罗南的心思,只是借着这股劲儿,给罗南划定条款:“在二蜂巢做事,别的不说,素衣小姐的歌一定要听熟才行就是升校官,也是极赞同的。我这里有出道首专、二专,全域灌录版哦,现在正等三可以暂借给你,但借出期间你一定要保养好才行”
罗南不明白什么叫“全域灌录版”,但已经没力气去问了。
对他来说,好歌听听就行,听熟会听吐的可又不好当面拒绝。驳了对方的好意也就罢了,万一被指为“看不起我偶像”的罪名,天知道这种脑残粉,会不会一记手刀插下来要知道,罗南现在还趴在操作位上、暴露着后脑勺呢
还好,梁庐虽然嘴碎,又喜欢给自己加戏,终究还是具备士兵基本素养的,更在那位素衣小姐的歌声中,获得了动力增幅,并没有耽误正事。接下来三下五除二,便给罗南装配了比较合适的外接机芯,名曰“竖领”。
这种外接机芯,形态类似于战斗服的领口,事实上确实是与战斗服绑定在一起的,体积较大,集成性差一些,但外接很多的便捷工具,通过贴在脑后的模拟神经元与宿主神经系统连接,以实现多种功能,很适合罗南这样的“菜鸟维修兵”。
说是外设,其实还是做了一个小型的神经手术,实现了神经信号的链接。按照梁庐的说法,就是“植发”级别的。
罗南则考虑,是否可以用外接神经元来代替想这些有点儿远了,罗南也在梁庐的介绍和指引下,开始慢慢熟悉“竖领”的实际操作。
梁庐在专业领域,确实是有矜持的资格,讲解详细,又要点分明,更有相当丰富的实操经验。刚入伍的时候,他第一个外设机芯也是“竖领”,天
渊时间二十周之后,才在升占校官的建议下,做了更替升级。
他就这样给罗南讲:“这种级别的机芯操控,都是傻瓜式的,完全不用费心思,你的心思要超脱具体的设备设施,上升到构形层面为什么后勤部、维修模组都抢着要构形专精的人才,这就是了。来来来,咱们基础实操一遍过”
梁庐给罗南安排的实操项目很简单,就是让他看一遍说明书,然后自己控制操作位,完成最后的调试。
对此,梁庐的理由是:“别看现在蜂巢里面还算安静,一周前结界失控时,可是被仆从军连续突破了两次,差点儿就被人连窝端了我绝不是夸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咱们总要居安思危对不对那家伙这么不靠谱,天知道他修复的结界能坚持多久”
梁庐口中“自以为是的家伙”,只能趴在操作位上,闭紧嘴巴,老老实实按规定动作执行。
确实如梁庐所言,基本实操非常简单,罗南很快就掌握了植发不,是“竖领”机芯的安装、调试手段,下回就算是一个人过来,也可以顺利完成相关工作。
操作位上的固定环打开,罗南吁一口气,正要摆脱这种略显尴尬的体位,忽听到梁庐低呼一声:
“等等”
说话的同时,梁庐把手按在罗南肩上,紧接着便用极严肃的语气说话,目标不是罗南,而是仍在指挥室的升校官:
“校官,是,明白一切殖入、外设安装暂缓暂缓”
无意义重复,尾音又拔起了调门,梁庐已经是有些失态了,还好他下一刻就调整过来,看了下时间显示,用更凝重的语气道:“报告校官,两分钟前,我已经为列兵罗南,进行了外设机芯的安装手术”
他随即报上了更准确的时间,以及“工蜂格”和机器的代码,那边并没有即时回应,倒是数秒钟后,罗南眼前出现一层清晰的投影。
那位灰肤巨人升占校官,坐在各色光影闪烁的工作台后,血丝密布的瞳孔移过来。
罗南当然能猜到,应该是安装设备、系统或者是机芯的使用出了大问题。换成现实世界,他可能会紧张吧
现在他还真有点儿紧张。
他的游戏角色下意识挣脱了梁庐按压的手掌,从操作位上起身、站直:
“校官。”
“不用紧张。”
升占校官的语气要比早前平缓一些,但依旧冷漠,也没有给他解释问题所在,只是道:“战场上总会有意外,老兵顶着意外,还是要做事,新兵装上的,就学着做事吧。”
罗南的游戏角色倒也干脆,大声回应:“是,校官。”
升占校官的视线转向梁庐:“你带的人,你负责到底。你在哪里,他跟到哪里,出了问题,第一时间按流程处理同时报备到我这里。”
梁庐白皙面孔有些涨红,却毫不犹豫,以更大的嗓门回应:
“是,校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