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宠没有全速奔跑,在战斗中如何节约马力是骑手最关键的一课。若是在敌人冲刺的时候不能保留马力,你就只能被动地接受敌人的冲锋,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承受骑兵的全力冲刺。
在高宠的记忆力,没有任何一只骑兵部队可以承受女真骑兵的全力冲刺而不崩溃。
所以他必须节约马力,不管是用来冲刺还是用来逃跑,都必须有足够的力气。
他们走了大概有一刻钟,从前面吹来的风送来了隐隐的喊杀声,听着声音似乎是刚开始厮杀不久,因为两边的中气都很足。若是已经苦战了很久了,两边不可能还这么声势十足地高声呼喊。
“猴子,你带人从后面绕过去,别给看见了,我去侦察一下!”高宠决定亲自犯险,这一是因为他并不信任其他人,一个优秀的将领必须亲自侦察敌情,才能得出最正确的结论,二是他在与不在、死与不死并不大可能改变战斗的结局,所以即使他死了也不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想到这里,高宠不仅苦笑,在这厮杀场、修罗域的战场内,一个人的生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猴子答应了一声,带着人去了,走之前他轻轻擂了高宠一下:“大哥,别死了!”
“放心,老子是要当大将军的人,死不了!”高宠笑了一声,也叮嘱道:“别死了!”
一句别死了,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是男人最重的嘱托。
没有人可以戏弄死亡,但是面对死亡,我们对亲人朋友却有着最深沉的眷恋,这种眷恋或
许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高宠慢慢策马向前,看着两军厮杀的景象。
他看了一会,觉得并不能称作两军厮杀:这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女真人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膀大腰圆,他们的身高或许比汉儿高一些,但是也高的有限,他们的身体有些粗,但是也没有到能够臂上跑马的地步。但是他们的装备却比汉儿精良太多!
女真兵穿的大多数是棉甲,这种盔甲其实是模仿的明军盔甲,有着铁披膊和长对襟,因为是明甲,所以上面缀着额铁钉、铁片都在外面,这样的盔甲重量不过十几斤,但是非常轻便坚固。他们的头盔两边有可以垂下来的帽帘,这样可以在天冷的时候遮住他们的耳朵脸颊。骑兵还拥有袖套,这样可以在冬天的时候给手指保暖,不管是拉弓射箭还是纵马冲突都是很有利的。
女真的精锐白甲兵很多都穿着双层铠甲,就是棉甲里面再套一层锁子甲以求“刚柔相济”,棉甲可以挡铅子,锁子甲可以防劈砍,这样的防御对于武器不精良的壮丁们来说简直是无懈可击。
他亲眼看到一个王大叔将手里的刀狠狠地朝一个甲兵的胸口看去,眼看着就要砍中对手,王大叔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而高宠心里却又急又气:那甲兵一看就是穿了双层甲的,你这破刀根本没有任何用!
果然被砍中的甲兵好像没事人一样,他甚至只是顿了一顿,就完美地承接下了这次伤害。他满脸横肉的脸阴阴一笑,手里的长刀狠狠往下一撩。
“刺啦!”高宠眼睛绝望地闭上,他隔着这么远甚至都可以听见体血肉被钢铁撕扯开的声音!“吭吭”,这是细碎而低沉的声音,好像是王大叔的胸骨被锋刃切割的声音,这声音嘶哑而刺耳,让高宠恨不得闭上耳朵!
他再睁开眼睛时,王大叔已经倒在地上了,他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好像在得意自己那迅雷般的一击。
他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他又看到一个身体壮得好像一头牛一般的甲兵,这个甲兵仗着自己身强力壮,甚至都没有用武器,直接就用带着铁披膊的双臂护住头脸,然后一鼓作气冲入人群中!
若是组织良好的军阵,是绝对不会给他这样突破的,如林的长枪和锋利的大刀会让这个蛮子知道什么叫做死亡。但是壮丁们虽然是屯堡军户,却从来没有经历过多少军事训练——整天给军老爷干活种田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哪有时间去训练!而军官老爷们似乎也不愿意让壮丁们训练,在他们看来,这会耽误了农活,影响他们的收入。
就是这样,两边都不愿意训练,所有壮丁们没有任何训练,他们不懂得如何排成密集的军阵,不懂得临阵不过三矢,射箭必须凑近了射,不懂得合理选择对手,用刀的对付轻甲兵,用枪的对付重甲兵——他们只知道一窝蜂地往前冲,然后给人割麦子似的全数杀死在地!
冲入军阵的甲兵撞到了一个壮丁身上,这壮丁身形不算瘦弱,但是给他一下撞在胸口,立刻呼吸骤停,哇的一口吐出鲜血,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而他还没来得及把咳嗽咳完,甲兵就用顺刀切断了他的喉管!
重甲兵杀入轻甲兵的军阵,简直就是狼入羊群。他不需要防御,因为所有人的武器都不能给他造成伤害,而他只要轻轻一刀,就能切断一个人的喉咙;轻轻一刺,就能刺穿一个人的肚子;轻轻一个膝撞,就能打得人骨断筋折!
他杀得是这样的开心,以至于高宠甚至在他脸上看到孩子一般的开心笑容。
是的,孩子一般,无邪的、真挚的、没有心机的笑容。
这个甲兵把杀人看作是一种游戏!
高宠睚眦俱裂,他的双手紧紧握着,把长枪攥得紧紧的,他觉得体内有一种杀戮的冲动,这种冲动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毫无畏惧,让他一往无前!
突然,甲兵的杀戮之旅停止了——他的后心扎过来一个枪头,冷冷的枪头。
高宠一阵欢呼,肯定是父亲,肯定是父亲!
果然是父亲!
他的身形高大魁梧,比刚才还要高出一个头去,他手里拿着一柄长枪,他的马看上去已经死了,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战斗力。他威风凛凛的手持长枪,目光仇恨地看着这群入侵者,巍峨好像山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