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做了一个梦,当然,人在梦中的时候往往是不知道自己在做梦的,但是蔷薇却能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做梦。
她迈步走在一片旷野上,两面都是连绵不绝的戈壁滩,放眼望去,只有石头、砂砾、动物骷髅、仙人掌和倒下干枯的树干。太阳在头上放出灼热的光芒,金色的阳光好像不要钱一样洒在地上,带来灼热、带来死亡。
她一步一步走着,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往哪里去。
但是她知道自己是谁。
她是谁?
她一时没有想起自己的名字,但是她右手里有一把匕首,一把精铁锻造、破甲如纸、杀人如杀鸡的匕首。
名曰花刺。
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给她老朋友一般的感觉。
她笑了,虽然她暂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自己手里有这么一把匕首,又有何惧?
天真的太热了!无情的光线肆意地烘烤着大地,好像要把这一片戈壁化作烧饼烤炉,把里面的一切焚化殆尽。若是平时见到一个烧饼烤炉,她会很开心地在一边守着,因为刚刚烘烤出来的烧饼绝对是世间美味,但是假如你自己就在烤炉里面,很有可能被烤成馅饼,你可能就不会那么开心了!
真渴啊!她舔了舔嘴唇,上面已经起了皮了,这说明她至少有一两天的时间没有喝水了。这在戈壁上面是极其危险的,一个人可以三天不吃饭,却绝对不可能三天不喝水,水或许不能管饱,但是却可以维持人的生存。
去找水!去找水!去找水!
有一个声音在她耳朵边不住地响起,催促着她快去找水,找来可以维持生命的水。
好,我就去找水!
她依旧是不快不慢的速度,这样可以有效节省体力,让自己活下去的几率更大一些。若是不顾一切地疯狂乱跑,只怕跑不出三五里就得死在路边。
她还不想死。
前面好像有一片绿洲,绿色的叶子,清澈见底的池塘,池塘边上还长着各色的花草,那红色的酢浆草上面还结着红色黄色的小果实,那饱满的果实象征着充足的水分和营养。
那不是一片绿洲,那是生命。
只是,她曾经听家中往来的江湖豪客说过,沙漠戈壁中会有名叫“海市蜃楼”的东西,你远远看上去好像是一片绿洲,但是实际上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种名叫“蜃”的妖兽吐出来的雾气。你若是看到前面有绿洲,贸然前往,结果只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奔波中耗尽体力,最后无奈而绝望地死在路边。
只是,虽然前面有可能是海市蜃楼,她还有什么选择呢?她没有来处,没有去处,没有目标,没有后盾,甚至唯一知道的只有一把名叫花刺的匕首,她就算不过去,又能去哪呢?
既然无处可去,不如试试运气。
她迈步走去,依旧速度不急不缓。
若是海市蜃楼,自然不用急着过去,若是真的绿洲,它也不会跑掉。
她的脑子不算好使,但是绝对不笨。
她的步履因为营养不足和缺水而越发沉重,戈壁在此处似乎逐渐变成了砂砾,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浅浅的坑,若是要把腿拔出来,就要花费更大的力气,这无疑会消耗极大的体力。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据说沙漠中会有流沙,这是流动的死亡陷阱,任何人,若是没有同伴帮忙,只能是绝望地看着自己在沙子中越陷越深,最后被无情的沙漠大地吞噬。
听说当年名震山东的“齐鲁大侠”就是死在流沙之中。
枪挑连山寨,夜会五龙潭的齐鲁大侠,就这么死在一片毫不起眼,甚至不值一个铜钱的沙子中,多么可笑,多么滑稽。
然而,在生死之前,没有滑稽。
生死就是生死,没那么多花哨的词语。
读书人说什么“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她是从来都不信的:反正都是死,都是化作一抔黄土,怎么就一个轻一个重了?
读书人就知道天天扯淡。
她不得不想这些不三不四、没边没沿的东西,因为她必须找个东西来打发时间,来让自己不去关注自己越来越衰弱的身体,否则越发衰竭的体力和意志最终会把她彻底击垮,让她像古往今来无数死在这沙漠戈壁的人一样,化作一堆白骨。
她不想死,她没有什么非得完成不可的愿望,但是她就是不想死。
没有为什么。
好渴啊!
好想喝水!
走到绿洲就有水喝了,说不定还能洗个澡!
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她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前面的绿洲上。
她的步伐因为这种激励和打气而变得稍微轻快了一些,她振作精神,努力向前,试图让自己走得更稳定一些。
绿洲的景象渐渐消失了,先是绿色的阔叶树,而后是泛着蓝色波光的水塘,然后是边上那些可爱的浆果,他们就像一场令人陶醉的春梦一般,给人无限的遐想和向往,然后在黎明到来的那一刻彻底消失,留下无尽的遗憾和失落。
她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真可惜,还以为是真的呢。
她举目四望,到处都是黄色的砂砾,这些砂砾在正午的骄阳的反射下发出灼人眼目的光芒,让她一时有些炫目。
似乎是死定了?
或许是,但是她决定死在求生的路上。
哪怕是死,也要死得像个样子。
她又发现了一片绿洲,这片绿洲比原来那一片还要远一些,但是看上去更像真的,因为那里面还有人在活动,他们穿着宽阔的白色袍子,这种袍子可以遮挡风沙、遮蔽阳光,最适合在沙漠中穿着。
“去跟他们要点东西吃,若是好说话,那就可以好好相处,若是不给,就得用铁来买了。”她手里握着匕首,这样想道。
所谓“用铁来买”,就是抢劫。
抢劫难免要杀人,杀人难免要流血。
但是没办法,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想要维持自己的生命,有时候就不得不杀死别人。
谁都有杀人的权利,也有被杀的权力。
自诩仁义道德的人类相互杀来杀去,其实和动物没啥两样。
她又向前走着,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姿态,依旧是坚定坚韧的眼神。
她走了很久,久到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久到这两只脚好像在自己走动一样,完全不听她的话。
“停下!”她说。
两只脚依旧走着,依旧不紧不慢,依旧坚定坚韧。
她叹了口气,看来是管不了这两只脚了,没办法,既然这样就看它们能带自己去哪吧。
绿洲接近了,她慢慢走进绿洲,这次竟然是真的!
绿色的草地,上面布满了绿色的草叶,这些草叶原本不值一钱,随手就能抓一大把,但是在眼下却是生命和生机的象征。前面还有一个大湖泊,湖里的水泛着粼粼的波光,映照着金色的阳光,显得无比的温柔。
灼热的阳光头一次让她觉得还不算太坏。
湖边坐着几个穿着长袍的人,他们的马被解开了,正在自由自在地喝水,这些健壮优美的牲畜不时将头从水里拔出来,甩一甩,就在绿色的草地上甩出无数水珠,尽情地滋养着这些一岁一枯荣的植物。
好地方!她想着。
她慢慢接近这几个人,一共有八个人,人数很多,如果能不发生冲突还是不要发生冲突的好,但是真要打起来,她也不怕。
毕竟没东西吃,没水喝是一定要死的,打起来还不一定是谁死。
一刀砍死一个,只要八下就够了,不多!
她不聪明,却会计算。
“喂,给点水和吃的行吗?”她用力喊出话来,说是用力,是因为她干涩的嗓子必须这样才能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即使是这样的用力,她的声音还是衰弱不堪。
那八个白袍子齐齐转头,却让她大吃一惊!
玉天王、胡老、胡成、大青蛙、小青蛙、哨兵甲、哨兵乙、李长老!
全是死在她刀下的人!
哦,玉天王死在母亲嘴下,不过也没大差,母债子还,她对于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没什么不满。
他们站了起来,目光注视着她,神情冷漠而怨毒。
他们的嘴唇干瘪,脸色苍白,眼珠突出,脸上布满血丝。
跟死人差不多,或者说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他们高声吼叫着,慢慢接近她。
她叹了口气,看来是不能和平解决了。
想想也是,你和一个杀了你的人,估计也没什么好说的。
幸好只有八个,一刀一个还算凑合。
她操起匕首,狠狠冲过去,一刀戳在虎老胸口。
虎老化作一片青烟消逝,只留在地上一件白袍子。
她吹了个口哨,还行,不难杀。
她用力地刺杀、躲避、翻滚、跳跃着,这些人虽然没有武器,步履坚硬,但是看上去力气都很大,不能硬拼。
“你为什么不害怕,你为什么不害怕!”他们高声喊叫着,神色怨毒。
她撇撇嘴,一刀扎死玉天王。
“你欠我们一条命,你欠我们一条命!”他们又大声呼喊着。
她没说话,匕首反抹,杀死了大青蛙。
“该死,该死,你该死!”他们怒吼着。
她有些累了,但是她必须坚持下去,否则就死定了,所以她又杀死了剩下几个人。
她是杀戮的精灵,只为杀戮而生。
八个人化作青烟,只剩下八件白袍子,好像被晒干的水母。
“废话真多,杀了就杀了,谁也不欠谁!!”她不满地看了这些袍子一眼,准备去喝水。
湖里水波潋滟,景色正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