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篇的慢热和舒缓中,第一卷即将进入高潮,之后将是更多的杀戮与战斗,柳旭、阉党、白莲教各出奇计,铁火、生死、阴谋肆意横飞,请读者大大们助括囊一臂之力,将故事推向新的高潮!
道路两侧的树已经落叶了,金色的叶子堆积在树根部,继续用自己的身躯温暖着原本的家园。光秃秃的枝丫暴露了出来,露出了原本隐藏在苍翠和繁茂之间的鸟窝。不过眼下鸟窝也没有了原来的住户,幼鸟已经长出了稀疏的羽翼,可以跟着成鸟一道往南飞,以便度过越发寒冷的冬天。
蔷薇紧了紧自己的衣服,现在明明还是深秋,但是天气却愈发寒冷了。不知为什么,最近几年冬天一年比一年来得早,气候一年差过一年,百姓的日子也越发痛苦,真不知道那些书生所说的“天人感应”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倒不如换个皇帝来得好。她骑在自己的大青骡子上,慢慢抬头向远处看去,道路平平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远处看不见的地平线为止,两侧的树木也跟着向前行进,枯黄色树干将肃杀的气息伴随着道路一道传播开去。
王涛跟在她的身后,也骑着一口大青骡子。他们起出了王家的隐藏地窖,但是地窖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里面已经没有了银子。或许是王家主人忍受不住拷打,将地窖的秘密说出来了吧。王涛显得有些失望,他似乎想用这笔银子来报答蔷薇,但是蔷薇并不怎么在乎,她眼下并不缺钱,还不太需要这笔钱。若是没有钱了,她有匕首在身,永远不会缺钱的。
农民靠锄头谋生,铁匠靠铁锤赚钱,她靠她的“花刺”过活。
王涛嘴里念念有词,他们已经追踪了马贼好几日了,他们的大青骡子脚程比不上马贼,所以只能跟在马贼后面,一路打听着行进。王涛收集了很多资料,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此刻显得无比的坚韧,哪怕是大腿内侧因为长时间的摩擦而流血,哪怕是因为打听马贼下落差点被人当做马贼同伙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心。
“这不正常,这一点都不正常!”王涛一直念叨着,这声音忽小忽大,忽急忽缓,让蔷薇有些难以忍受,她忍不住问道:“你说不正常,到底哪里不正常?”
“我说不正常,是因为马贼从来不会干这种灭门破家的事情!”王涛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有道是‘山东的响马,河南的贼’,山东的响马从来都是劫富济贫的好汉,我王家世代与人为善,从来不作欺压良善的事情,在十里八乡都是有口皆碑的,哪怕是有马贼来家里借粮,从来也都是好声好气,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这个男孩因为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些焦躁不安:“这里面一定有哪里不对,要么是我王家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么就是这股马贼不是真正的响马,他们肯定另有身份!”
蔷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对于马贼略知一二,这些马贼大多是普通农民出身,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去做贼呢。官府要推动马匹“民牧”,号令在河北、河南、山东、江苏、安徽等地实行,规定了应纳马驹数,若是不够,养马户须赔偿。可是这马匹本来就是娇贵的动物,怎么可能始终满足要求。一旦发生马瘟或者其他灾难,农民就交不上马匹,他们就因此破家转为“响马”。她村里就有养马户,这个人从前对她还挺好,从来没有骂过她“婊.子”,可是就这么个好人就因为养的马得了马瘟,交不上马而去做马贼了。
她没有在听说过那个养马户的下落,据说是被官军剿灭了,家里的老婆也跟着别人跑了,剩下一个儿子东家讨要一点,西家乞点剩饭,最后在一个秋末的早晨饿死了。
就在像今天这样,一个秋末的早晨。
蔷薇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假如你没有刀子,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被人毁灭。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她拿起了匕首,决定杀死一切阻挡自己的人。
王涛依旧在喋喋不休地推理:“既然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响马,那肯定是别有所求的了,因为我爹没有答应他们才痛下杀手——那么问题就来了,我家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追求的?我家不过是小富之家,最大的财富不过是上千亩水浇地,他们就算抢了我家,也不可能把土地抢走,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呢!”
蔷薇伸了个懒腰,随意地问道:“既然你家还有一千多亩的水浇地,你为什么还要报仇?还不快点去官府把你家的水浇地继承下来?”
王涛看了蔷薇一眼,冷笑了一声:“我一个孩子,父母双亡,还拿着用一千多亩水浇地,这不是小儿持金过闹市,自己找死吗!”
蔷薇默然,这种乡下亲族之间相互争夺土地的事情她见过太多了,虽然这种事情很少闹到出人命的地步,但是一千亩水浇地实在是太大的一笔财富了,由不得红眼的亲戚们不动心。她想到这里,不由得问道:“你真心就愿意放弃你父母给你留下的土地?这一千多亩土地可是很大一笔财富!”蔷薇算数并不好,一时算不出来一千多亩水浇地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但是她想也知道肯定是普通人工作十辈子也攒不下来的基业。虽然她并不很在乎财富的多少,但是一个孩子能这么果断地放弃自己的继承权还是让她很钦佩。
王涛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没有办法,我现在没有那么大的碗,只好少吃点饭,若是以后我有所成就,由不得那帮人不把土地还给我!”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坚决,眼神坚定,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蔷薇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迷茫的情绪——王涛的人生目标是为父母报仇,夺回祖宗家业,但是自己在这齐鲁大地上到处奔走,为的却是什么呢?
她母亲已经死了,自己也不再在村里生活,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婊.子”的女儿;
她父亲也死了,知情的人差不多都死在了自己家中,假如她不声张没有任何会知道她是徐鸿儒的女儿;
她没有仇人,帮助王涛报仇也只是处于一丝怜悯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同仇敌忾,但是做完这事之后,假如自己没有死,该去做什么呢?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行雁阵慢慢飞过,这些美丽的大鸟利用风的力量慢慢将自己托起,随着风的流动而悠然扇动羽翼,他们的目的是飞到南方过冬,等到春暖花开之时再回到北方生存,一年一年,周而复始,而自己,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想不明白。
“大哥,小心!”就在蔷薇暗自神伤的时候,突然听见王涛低声呼喊了一句,蔷薇猛然惊醒,却发现前面有一个小点朝着自己这边飞速移动,她立刻地声喊道:“快躲起来,这肯定是马贼!”
他们催动骡子,试图将这两只不太听话畜生赶到已经落叶的树丛里。蔷薇的那只已经喂熟了,所以勉强还可以让他听令,但是王涛使劲浑身解数却不能让自己的骡子往左边移动半步。
王涛脸色有些焦急,万一给马贼看见,就有可能招来大队马贼,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他狠狠拽着骡子的缰绳,骡子却梗着脖子死不从命,这只健硕的牲口鼻子里喷着白色的水汽,死命地挣扎着,还发出咴咴的叫声,看样子是和王涛杠上了。王涛情急之下一脚踹在骡子背上,但是他年纪还小,发育并不完全,从前也没有打熬气力,所以根本没有打疼骡子,这只骡子挨了这一下,反而越发精神,竟然开始往前走了。
“这该死的畜生,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王涛看看蔷薇:“这怎么办?”
“快把他丢在这儿,咱们躲起来,要是马贼停下来查看,咱们就伏击他!”蔷薇眼看黑点来的越来越近,一把抓住王涛将他拉近树丛中,连自己的包裹都扔在地上不管了。
这是两座曲阜和临清之间的主要道路,所以道路两边的树是不允许随意砍伐的,地上落了一层又一层的树叶,蔷薇将王涛按在地下,深深地埋进树叶中,又随手抓起一把叶子盖在他身上,这样就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了。蔷薇生怕他胡乱挣扎,低声告诫道:“要是想给你父母报仇,就给我老实待着”,然后自己也低下身子,手里紧紧握着匕首,等候着马贼的到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这定是一匹好马,四只马蹄敲打大地时发出巨大的响声,好像下雨时隆隆的雷声一样,这让蔷薇想起了村里迎神赛会时的锣鼓大戏。这声音越来越响,一开始还只是从远处敲鼓,眼下就成了在耳边敲鼓了。
“来了。”蔷薇手里暗暗攥紧匕首,若是敌人敢停下查探,她就随时准备发出自己的雷霆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