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哥,我二人可是被你给害惨了!”
一间茅草屋内,衣衫褴褛比乞丐还有些不如的三道身影靠在墙上,因为疲惫而静止不动的身体被飞累了的虫豸不时当作歇脚之地,在赶了几次都无果之后,三人便放弃了如此想法,任由这些烦不胜烦的家伙胡搅蛮缠。
听到身旁孙麻子的抱怨,位于中间一人良久没有说话,如果细细看去会发现其眼底隐藏的悔恨。
老李哥姓李,名末,表字歧。他被身旁两人敬一声哥并不是因为年龄,而是那将三人逼上绝路的那一根短矢。
人如其名,歧路与末路同道。
当然,更多的是破罐子破摔之后的歇斯底里,不过这个时候希腊语还没有流传开来,大概用魔怔这个词来形容更好。
“孙麻子。”半晌之后,他突然说道,声音有些沙哑,“相信我,事因我起,我便会带着你们逃出去。去北边,投靠曹操,凭此一行,你我三人定可受到重视。”
去北边?
最左侧的王狗不由点了点头,众所周知北方曹操是川蜀大敌,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些无名小卒是否可因这刺杀一事来得到重用?
此刻,他们却是已经知道了那日自己碰见的到底是什么人,最开始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狗差点又跪了。
“说来轻巧。老李哥,兄弟被你拉上战车,难道你还要有所隐瞒不成?”但孙麻子可不是王狗一样死了心,被坑了一次的他不想再被坑害第二次。
孙麻子的话有些冲,但却的的确确是应当问出来的,李末深吸一口气,便将自己这两天深思熟虑的计划全盘托出。
“首先,我们……”
计划挺长,至少听起来就显得没有什么漏洞。
孙麻子点点头,王狗依旧附和的不断表示赞同,要知道真正射伤那位大人物的便是最后追上去的他,一张看似木讷的脸其下到底隐藏什么谁也不知道。
“那可找好了目标?”提问的,依旧是孙麻子。
李末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有三个目标,一个是城东的府门亭长李虎,二是住在这条街上的录事掾史段三郎,其三便是靠近城门的市掾范正。”
孙麻子眼睛微眯,下意识搓了搓手指说道:“看来老李哥已经为我们做好了决定了?”
此时他们具是丧家之犬,目标的话,越近当然越好。
那么说起来有三个,实际上,目标已经定了下来,便是住在他们此时所待之处不远的录事掾史,段家三郎。
李末轻轻一叹说道:“孙兄这样说可是令为兄惶恐了。”
“哼。”孙麻子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意味非明的冷哼,但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于目标是谁,他并没有意见,反正此时三人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会可以去算计谁。
见到孙麻子并没有反对,李末看了看左边王狗,后者连连点头,仿佛完全没有自己意见一般。
不过他们三平日里便是极为熟络之人,对彼此的性格了解也是颇为深厚,王狗与他们一同时大多数时间都是如此,倒也算不得稀奇。
“那便这样定了!”李末眼睛一睁,恶狠狠地说道:“半刻之后我们便动手,此时段三郎应该还在郡府没有回来,正是我们行事的好时机!”
……
长沙城太守府药坊。
纸窗打开,不时有淡淡青烟飘出,伴随着的,是药材相互勾芡联合后萦绕在一起的浓郁药香。
当然,香之一字是对于张仲景张自这等重医懂医爱医之人来说的,而年轻气浮的朱汇德却是皱着眉头,饶是也颇闻了些年岁,却也究竟是不能适应。
如果是平日里,张仲景只怕是又要教训自己这徒弟了,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面前的一些瓶瓶罐罐之上。
经过大半日的煎熬压制,他们已经根据两种药方成功将两种药熬制完成,前者汤药,后者蜜丸,却是前者花的时间更长。
要想将青蒿熬煮到可以成药的地步,最是费时费力,看看一旁绕着手腕的张自就可以明白,光是扇火就让他保持一个姿势有约莫小半个时辰。
“药已成,接下来,便是实证药性了。”张仲景抚了抚须,站起身来说道。
实证药性,没有比是否治的好病更清晰的方法,而南方在虐疾的肆掠之下,患病之人却是容易寻见的很。
城南不远处便有一人家,独子却是无意染上了虐疾,已有几日,家里人成天哭嚎,凄惨不已。张仲景也前去看过几次,试过多种用药之法,但效果皆不明显。
这些年来,他坐堂行医,救活了不少人,但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医者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有陨落的时候,何况人力。行医有一说法本就是逆天改命,张仲景这些年挂在嘴边的便是那句:“生生死死总有定数,能救一人便是一人。”
生死有时候真的有命,但眼前这庭院中的那人,张自却是认为他命不该绝。
“赵兄弟在否?”张仲景一招手,朱汇德自是上前呼喊了起来。
无多时,便有一双眼红肿的妇人出来开了门,原本还显得稍好的肤质却是变得憔悴不堪,梨花带雨那是小家碧玉的说法,这位赵氏妇人只能用以泪洗面来堪堪形容。
等她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是谁后,当即一惊,纳身拜道:“赵氏见过张太守,吾夫君听闻有一偏方可治好小儿之病,今天一早便出门去寻药,还未归家。”
“夫人无事,吾今日得一古方,对令子之病应有益处,故匆匆赶来,怕是耽误了病情。”张仲景上前一步,轻声说道:“还有,夫人还是要控制情绪,如此下去,只怕会有损双目。”
张仲景的话让赵氏一惊,然后转为狂喜,要知道,为了救好她那唯一的儿子,她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更是不怕自己被传染整日照看,就算是眼前这位方圆十里乃至整个南方都有名的神医张太守都请了数次,可是她那可怜的儿子依旧日日痛吟不断,时刻喊冷,时刻烧灼,今日更是出现了幻觉,将她当作那恶鬼,吓得躲在棉被中不敢露头。
如今这位神医却是说有法可医了!这让她狂喜的险些再度哭出声来!
她忍住的原因却不是因为刚刚张仲景所说的后半句,实际上,在听完了前半句之后她便已经喜的听不进其他话了。
唯一让她能够忍住眼泪假装坚强的,只有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