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如同一匹狡猾的孤狼。
尽管刘禅走的非常隐蔽,但终究还是有些许的痕迹留下。确定了离去的方向,并抓住一个周边山民作为向导之后,他的速度,比中途停顿了的刘禅等人速度还要快上一线。
此时,他正隐藏在木屋外的树林内,原本晦暗的双眼此刻却是散发着如同狼一般的幽光。
至于那个山民……他的脸上面无表情。一个走向疯狂的人,不要指望他还会有着基本的人性理智。
树冠如同纱布,月光只能零零星星的刺下来,少许的月斑挂在身上并不能显现出阴影中的身形。
他从对方开始进食时就一直隐藏在这,如今,被当作猎物的三人已经进入了木屋,他这头恶狼也该出动了。
身形如同鬼魅,在轻功一道上,他的速度比那个芮奉要快得多,脚下轻点,都没有与地面接触几次就已经贴在了木屋门外的一侧。
然后,他便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
“呵呵,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平静吧……”一抹残忍的笑从嘴角扯出,腰间早已准备好的背光毒匕,可是身形刚动,却又陡然止住,只是眨眼,身上汗毛竖立,脸上更是绽放出难以置信的扭曲!
因为他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句清晰可见的话语!
“……身形迅捷且无声无息,这可也是武功?”
而另一句回答的话更是让其心惊胆战!
“呵呵,这等身手,战场上却是没什么大用,也只能做一些不堪大用的刺杀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竟然早已经被发现了?!
不!这不可能!我的武功可是……
但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从一开始便像看猴戏一般,静静的等着我自投罗网?!!!
心神巨震之下,他却是身体下意识的一抖,由于是贴着木屋外壁,在这寂静的夜中,发出了沉闷但清晰摩擦音。
“谁?!”就算没有武学功底,但如此近的情况下,还是在万籁俱寂的夜中,如果房间内的人还没有听到这动静的话,那他估计和聋子没什么区别了。
但这一声“谁”,却是让让反应过来的赵亮郁闷的险些吐血。
可他已经顾不得去在意这些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一点寒芒已经在极速的逼近自己。
敢忙脚下发力,身形向侧方位移出五寸,下一秒,一柄短剑便从木屋间隙中直刺而出,险些刺中他的腰腹。
可是没半个呼吸,他心中的庆幸很快就化为了乌有,却是发现,自己的右脚,像是踢中了什么物件一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密集的短弩箭就从不知名的地方不断的射来,就算将手中匕首舞出了剑花的效果,却依旧是漏过了一根,后者则是直插入他的大腿,让其身形一个踉跄,直接单膝跪倒在地。
一两个呼吸之后,木屋之门便被打开,赵亮的眼中,那个他极欲杀之的人影,此刻竟是堂而皇之的站在面前。
刘禅当然认出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对于赵亮,他的感官一直很复杂,其从一开始对自己的刻意讨好,到如今,却是欲杀他而后快,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其实他的心中十分明了。
无能之人,总会把自己的过错转移到比他优秀的人头上,这是弱者对自己内心逃避般的救赎。
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有上前,站在原地轻轻的说道:“我已离去,何苦来哉。”
但这一句话却是点燃了赵亮的怒火,后者当即惨笑道:“呵,要不是你,我岂会落得如此下场!什么唐军师,什么唐如,都是狗屁,只怕是我那无情义父的私生子罢!”
刘禅心中苦笑,还没来得说话,身边的芮奉却是率先上前几步,一柄短剑直接抵在了赵亮的咽喉,厉声说道:“住嘴!作为将军义子,却是污蔑将军品性,你心中可还有仁义孝道存在?!”
“什么倒灶的将军义子!”原本有些萎靡的赵亮竟是陡然拔高了音调,在这寂静的夜间山林中,惊起了不知道多少野禽。
“哪有阻止自己儿子获取军功的将军父亲!竟然亲自出来收了我的兵权,只怕是怕我抢了他的功绩吧!这不是,这拿出空城计的唐军师,战争还没打完,便被遣回了成都!”
“我真是看错了眼!”
“但他始终是我义父,我不能杀他,可这小辈却是我必杀之!”
说完,竟是一口黑血吐出,目眦欲裂。这射中他的短箭,竟是淬上了毒。
芮奉此时憋红了脸,手上青筋暴起,几次想要将手中短剑前刺却都忍了下来。
刘禅看着眼前这个自认为天下人负他的赵亮,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盯着地上横插着的流矢,声音低沉,但是干脆:“其实赵将军对你很好了,据我所知,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没有被他一直带在身旁。”
“他培养你,如果你不能领兵,便让你退居后方,至少一生太平衣食无忧,若你可堪为将,便传你兵法,逐步退居后方,让你接替他的位子。”
“可就连我都看出来了,你的的确确,不是一个当将军的料,这次战役所拿出来的每一个军事观点,计谋应策,都只能算是中下之才。”
“如此一来,若真让你领了兵,那才真的是不负责,既没保护好你,也对不起他手底下的兵。”
说到这,刘禅已经发现,血气逆行的赵亮就算在黑夜之下也能感觉到其发黑的印堂,只怕是毒血攻心,没几秒钟可活了。
可惜,有着曹操的品性,却无曹操的能力,如今尘世荒野,可能也是其最好的归宿。
他长叹一声,转过头对着马钧说道:“处理了他的尸体,处理好了,我们上路,今夜就不眠了,抓紧赶路。”
听到吩咐的后者虽然有些害怕,但在这个以忠义为本的时代,既然选定了跟随之人,其命令,便不能违背,至少,这等即为合理的命令是不能拒绝的。
芮奉退了回来,看着被身旁这个神秘莫测的“军师”刻意收于麾下的前魏兵少年,将已经毒发身亡的赵亮尸体给拖走,面色有些唏嘘。
恍惚间,听到了一句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晚年间甚至将其当作家训留给后代的话:
“世上最痛苦的,”
“便是有着和自己能力不匹配的野心。”
拖着尸体走进木屋旁一个久未清理已经杂草丛生的小块耕地,马钧已经累的有些气喘吁吁。
看着脚下已经面色黑的不能再黑的尸体,他心中恐惧之余,却是不由升起一阵向往。
当然不是向往死亡。
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了那个让他效忠的不凡少年,在接过身边侍卫用于防备的毒弩暗器之后,那些让他看不懂的一系列精巧操作。如果不是这一趟过手,就凭借这暗器的原本威力,只怕是根本伤不到这个武艺高强之人。
“什么时候,我也能拥有那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想到这,马钧的目光再次聚集于脚下,咬了咬牙,抄起靠于一旁的木犁就开始挖土。
他要自己,拥有配得上这种“力量”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