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周瑜水军大寨。
连日以来,孙吴大量的部队与舰船都已集结在此,只等着孙权那边的命令到达,集结于此的舰队就会扬帆离岸,向江夏发动攻击。按说在这临战之前的军营之中,到处都应该弥漫着肃杀之气,可偏偏在此刻的中军大帐之中……
“哼!”
咚的一声闷响,却是有人将手中的青铜酒盏重而又重的砸到了桌面上,震得桌安上放置着的酒液汤汁都从容器中飞溅出了不少的星星点点。
对座的中年文士见状微微皱眉,摇头轻叹道:“公瑾老弟,你又何必如此?别的话说多了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到是想问一句,以你的聪明才智,会看不出此事之中的蹊跷吗?”
周瑜的脸色铁青,取过酒勺复又舀了一勺酒到盏中,这才气闷不已的道:“我又哪里会看不出来?子敬兄,我就想不明白了,他陆仁好歹也是天下名士,而且素有贤名,可他怎么做起事来却如此的下作?这般行径,简直就是卑鄙无耻!他就不要脸皮了吗?”
“卑鄙无耻?”鲁肃愣了愣,随即复又摇头叹道:“听你这话中的怨恨之意……公瑾啊,难道你真的以为尊夫人会与陆仁有染?这陆仁的为人如何,我固然是不好妄加评论,但是尊夫人的为人品德如何,公瑾你难道还信不过吗?”
周瑜立马火冒三丈:“我当然信得过小乔!要不然我也不会让她去帮我拖住陆仁!只是我没想到陆仁竟然会如此无耻,竟然会不惜自污声名来祸害我家小乔!子敬你到是说说,他这个人怎么能不要脸的这种地步!?”
鲁肃哑然半晌之后才摇头道:“的确是很不要脸,你公瑾你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不要脸的招数让你无法应对,你之前所设下的那些计策,也全然都没了用处。”
周瑜一愣,随即冷冷的一笑:“此等拙劣的小计,我想要将其化解掉又有何难?”
鲁肃叹息道:“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你即便是将此计化解了又有何用处?你当初设下此计,意在使刘表对其心生疑虑,好让他陆仁在荆襄之地难以安身。但是现在他来了这么一手,只消他再不要脸皮一点,那在刘表那里又会如何设想?而在主公那里……”
周瑜当场就没了脾气。以他的聪明,这种事哪会想不明白?周瑜对陆仁示之以亲近,是想让刘表对陆仁产生怀疑,可陆仁到好,来了招“我和你亲近是因为我盯上了你老婆”,这尼玛要传出去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再以刘表与孙吴方面一直以来的敌对态度,陆仁要是真的给孙吴军事方面的头号人物扣上了顶绿色的帽子……介时刘表会为难陆仁?对陆仁拍手叫好还差不多!
但是反过来在周瑜这头,周瑜却实在是又不好对陆仁有所发难。陆仁现在是什么身份?虽然没有朝庭的官职在身,但毕竟是现时点吴之四姓中官曾经当得最高、名望也最高的人,属于能够代表着如吴之四姓这样的江东世家豪族的头面人物的存在。
如果说周瑜敢因为这些流言蜚语的缘故就去找陆仁的麻烦,那江东的这些世家豪族又会如何去想?这个时候只要有人在里面稍稍的挑拔一下,周瑜的事恐怕就会变成孙吴集团在随便的找借口想拿江东世家豪族开刀,那江东的世家豪族能答应?而孙权想要坐稳江东,却又需要得到这些江东本土豪族的支持才行……总之这么说吧,陆仁是以自身的名声为代价,在周瑜所意想不到的地方狠狠的来了一刀。而现在的陆仁对周瑜来说简直就是个浑身是刺的刺猬,想下手却又实在是下不了手。准确的说,周瑜的手上现在可就扎了不少的血洞。
此时的周瑜是越想越觉得气闷,却只能闷声闷气的喝闷酒。其实陆仁耍这一招还有一个很卑鄙的地方,就是陆仁可以不怎么在乎自己的那点破名声,反正当初仍在许昌的时候,陆仁这方面的名声就好不到哪里去,可周瑜和小乔却吃不消这种流言攻势。
周瑜是何等的心高气傲之人?如果是一般的流言蜚语,周瑜或许是可以付之一笑,可这种子虚乌有的绿色帽子扣将下来……别说是周瑜了,但凡是一个有点血气的男人都受不了好不好?
至于小乔就更别提了,她本身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又是在帮着周瑜施用策略,却没想到自己在处处守礼守节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名声给搭了进去,她又哪里能接受得了?最要命的是自己明明受了委屈,原本只希望周瑜那头明白就好,却没想到周瑜会说了几句让她注意点的话,这一下小乔可就真的受不了了,因此才会和周瑜大吵了那么一场,事情也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周瑜的闷酒是一杯接着一杯,鲁肃也只能是在一旁不住的开解。可就在这个时候,有士卒进帐来报说营外有人求见。周瑜愣了一愣,接过了士卒递过来的信笺展开一看,怒火立刻就冲上了头顶,怒喝道:“不见!让他滚!”
士卒得令之后是想马上出帐去回话,鲁肃却连忙唤道:“等一下!”
说着鲁肃向周瑜问道:“是陆仁?”
周瑜铁青着脸点点头。其实在这个时候,还有谁能让周瑜只是看了几行字就怒火上涌?
鲁肃叹了口气,取过周瑜手中的信笺看了看,摇摇头道:“公瑾,依我之见你还是照他信上所说的去见一见他吧。”
周瑜怒道:“为何要去见他?”
鲁肃接着摇头:“其实我也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在我看来,如果不是你向他先出的手,把他逼得几乎毫无退路,他也不愿用出这么卑鄙下作的技俩……你还真当他会是那种卑鄙无耻、没脸没皮的人吗?”
“……”
鲁肃接着道:“要我说,他只不过是不想再出仕为官,只想一心一意的经营宗族而已。而他再怎么样,他毕竟还要在这条长江水道上经营船运、跑他的生意,所以断然不会与你把关系闹得那么僵,不然他的船队又如何能穿过我江东水道前往荆襄?所以他此来肯定是与你有和解之意,你自然还是去与他见上一面为好。”
周瑜冷哼道:“我岂惧他?又何需与他和解?”
鲁肃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若真与他闹僵了,本身就无甚好处可言。再者你马上就要随吴候进讨江夏,就应心无旁骛、专心而为,可你现在心中挂着这些烦心之事,岂不是有误吴候军征大事?”
“这……”
周瑜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黑着脸点点头。而鲁肃怕周瑜见到陆仁的时候会因为怒火上涌而把事情搞砸,故此执意的跟在了周瑜的身边。而且说实话,鲁肃也很想和陆仁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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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阳湖某处岸边的草亭之中,陆仁正在观望着湖景。耳听得马蹄声响,回头望去就淡然的一笑,向策马而来的周瑜拱手笑道:“公瑾兄来了。这位是……”
相互介绍了一下,陆仁便笑道:“先不说别的,公瑾兄可愿与我先对弈上一局?”
周瑜一挑眉毛,冷笑道:“好啊!”
陆仁再笑:“事先声明,我的棋艺烂得可以,所以与公瑾对弈的话,公瑾得让我数子才行。”
周瑜的心性何等高傲?加上现在本身就对陆仁有气,对陆仁份外的不齿,现在听陆仁说自求让子,到也颇合几分周瑜想折辱一下陆仁的心思,当下便傲然道:“本该如此,请吧!”
陆仁狡猾的一笑,随即让开了身子,现出了方才掩挡在身后桌案上的棋盘。周瑜昂然间就想入座执棋,可一看棋盘上的布局就瞪大了双眼;再到下一刻,步入亭中的鲁肃也看清楚棋盘上的布局的时候,当场就被闹了个哭笑不得。
围棋这玩意儿虽然在今古之间有着一定的差距,但在主体上却没什么变化。一般来说,围棋都讲究“金边、银角、石肚皮”,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棋手在对弈时要是把边、角都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那么这盘棋基本上就赢定了。而一般让子的话,都是会让棋盘上的九个星位,没听说过有谁会把边、角让给对方的。
但此刻的棋盘上吧……陆仁被让子自然是要执白,而在棋盘的四条边、四个角上,早都已经摆满了白子,那这棋周瑜还怎么下?
再看周瑜呆愣了良久,这才面色阴郁的向陆仁道:“陆仆射,你这是何意?这棋我还能下得了吗?”
陆仁摇头一笑,回应道:“的确,这局棋你现在根本就落不了子。无论你如何落子,最后都只能是被我逼向边角。但公瑾你该知道,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真论弈棋落子,我陆仁绝对不是你的对手。想要赢你,就只有耍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不过也幸好我这个人一向都没脸没皮的,耍这些卑鄙无耻的手段也是得心应手。”
周瑜和鲁肃都是聪明人,又哪里会不明白陆仁这是在借物说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