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尚香来到船头的时候,陆仁正在对着江上微风揉掐着俩太阳穴。孙尚香略一迟疑后向陆仁打了招呼,陆仁自然是马上回礼。
客套了两句,孙尚香就提起了陆仁船队里大批粮食的事,陆仁则是不紧不慢的回应了一番。而在末了,孙尚香满怀歉意的道:“对不起啊陆先生,这次的事因为涉及军政,恕尚香不能出面去帮先生说上几句话。”
陆仁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不怪郡主。我陆仁好歹也当过几年的官,又哪里会不清楚郡主的难处?到是郡主如果能够只凭着自己的一句话就放行了我的船队的话,那江东这边的政局可就不太妙了。”
“……多谢先生体谅。”
貂婵在一旁帮起了腔:“义浩说得没错,这些军事政事,我们这些女子实在不便过问。”
孙尚香细眉一拧:“只是陆先生船中所载之物,尽是已应允海昌县百姓的赈灾之粮。尚香虽只是一介女流且年少无知,却也知道什么是救灾如救火,丝毫都耽误不得。每多耽误上一刻,或许就会有人因此饥馑而死……先生,有没有别的什么尚香能帮得上你的地方?”
陆仁心说好!史料中对孙尚香的记载虽然不多,但都能看得出孙尚香是个敢做敢当的女中丈夫,而且很爱护百姓。现在孙尚香说出这番话,那自己的后招就能跟着使出来了。
不过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才稳,毕竟陆仁清楚自己现在要碰的对手可是美洲狼,这些准备好的套如果不一个一个小小心心的下,美洲狼就随时都有可能看破,那再出个阴招狠招陆仁可就真的招架不住了。
一念至此,陆仁便故作姿态的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向孙尚香道:“郡主虽然不便插手军事政务,但如果只是带着我去拜访一下此处主事的官员和将领应该可以吧?”
孙尚香道:“这当然可以。要我说,先生也就不用去和这里的文官浪费时间,因为柴桑多屯军兵以防备荆楚,所以大小诸事我仲兄公瑾便可一手决断,先生你直接去找仲兄也就是了。这样吧,我先去仲兄那里向仲兄打声招呼,先生你稍迟一些就去求见仲兄拜请此事。而且如此一来,我虽然不能插手军事政事,但在仲兄的面前帮先生说上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陆仁连忙施礼:“既如此,就有劳郡主了。还请郡主先行一步,我这里稍作点准备之后就前去拜访公瑾。”
孙尚香点了点头,却又没来由的轻叹道:“只可惜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不然早些写信给二哥,让他早些放粮赈民就好了。”
陆仁听了之后暗暗摇头。好歹也混了那么多年的“内政专员”,这里面的事陆仁会不比孙尚香要清楚得多?汉时的交通与运输能力并不发达,按孙尚香的说法,那从孙尚香通知到孙权,再由孙权下令给粮多的郡县,然后受命的郡县点算、装载粮食,最后再送到海昌,这里面要花费掉的时间可绝不是一点半点。真要是拖将下来,海昌县那得饿死多少人?而在原有的历史上,陆逊在不得已之下玩的可是先斩后奏。
相比之下陆仁的这两万斛粮食是现成装载好了的,而且海昌在柴桑的下游,船队出发后顺风顺水的最多要不了几天便可抵达。孙尚香多半就是清楚这些事,才会希望陆仁的船队能尽快的离岸出发,把粮食送去海昌解除燃眉之急。毕竟能够早送去一天,海昌县就能少饿死一些人,这便是孙尚香心里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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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望着孙尚香翻身上马,带着她的那些女侍随从扬长而去,陆仁一转身就在船头甲板上坐了下来,向舱中走出来的“海昌陆氏族人”苦笑道:“元直,我会不会太卑鄙了一些?”
徐庶已经扯下了先前贴在脸上的假胡须,这会儿正在揉按着脸皮:“兄长何出此言?此番兄长于荆襄购粮,本就有赈济海昌百姓之意。若不是周公瑾设计图谋兄长,兄长也不会借此事来寻计脱身,毕竟兄长若稍有不慎便会有杀身之祸,今设此诡计而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正如昨夜兄长所言,我等既生于乱世,便不可一味的拘泥于君子的仁义道德,真要是那样在这乱世之中是活不下去的。该做小人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做足小人,彼既不仁又怎能怪我不义”
陆仁有些无力的仰躺到了甲板上呆望向天空:“是啊,我也真的是不得已。元直,你觉得周公瑾设下此计,那在他心中最好的结果应该是哪种?”
徐庶道:“自然是逼迫得兄长出仕于吴,然后以兄长的富国之干为东吴蓄草积粮。只是他们又哪里知道兄长心中已早有韬略?”
陆仁摆摆手道:“其实不论我是不是想做点我自己的事出来,这东吴我都是绝对不能投的。因为……我陆氏与孙氏之间的恩怨瓜葛早已是言之不清的一团乱麻了。”
徐庶闻言笑而问道:“兄长此话怎讲?”
陆仁道:“早年小霸王孙策尚在袁术帐下为将时,袭杀了我陆氏宗主陆康;而后孙策设计脱离袁术并席卷江东,为竖威望又杀了多少江东豪杰?简单点来说,只要是不肯屈从于孙氏者就是一个字——杀!我陆氏族人在这一时期死得也不少,因此我陆氏本与孙氏就有大仇,更何况后来孙策还在我手上栽过一个大跟头?这仇已是深上加深了。”
徐庶略一皱眉:“原来如此,那吴郡陆氏乃为势所迫才出仕于孙吴?”
陆仁点了点头:“没错,是为势所迫。只不过到陆伯言带领族人归依孙吴时,小霸王孙策已遇刺身亡。孙权乃承继父兄之业,但并无父兄之勇,以武力其实弹压不住旧日的那些大族豪族,所以他就改用了怀柔之策,对有官途之意的大姓豪族予以厚待,以示其与父兄的不同之处。
“想我陆氏虽有凋零之态,但毕竟是吴之四姓之一,兼之与孙氏又本有旧仇,彼尚能安抚纳用,那对江东其他的大姓豪姓又意味着什么?若非如此,以伯言的无名之身,更兼年齿尚幼,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得到官职去治乡理县?”
说到这里陆仁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说辞之后才接着道:“但世事便是如此,两、三代人的积怨宿仇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化解的?就算我陆氏已不愿再追讨旧仇,孙氏也会小小心心的防着我们陆氏。
而在现在的陆氏当中,声望最高、才名最盛的人是我,而且对世人而言,我身怀堪比萧何的富国之干。如果孙氏不能把我控制在他们的掌中,万一我做出点什么事,那对孙氏而言我陆氏就是一个天大的威胁。所以说孙权对我的招纳,与其说是想用我到不如说是想控制住我,然后让我陆氏难有重振之日,一但情形不对,他为主君我为幕臣,要除掉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徐庶点头。其实徐庶之前也向陆仁分析过这里面的轻重关系,现在无非就是想看看陆仁自己是不是清楚这方面的事。如果陆仁要是自己都不清不楚的,徐庶可就得考虑一下如何提醒陆仁。
再看陆仁又接着道:“我虽然是陆氏旁支,但又怎会不想重振宗族?故此陆伯言的那一支虽已归依孙吴,我这里的这一支旁枝却万万不能也一并归依孙吴,否则整个陆氏宗族都在尽孙吴的掌中,一但有变我陆氏灭族矣……哎,好歹我也在许都的天子脚下混了六、七年的官场,所以这里面的事我是看得相当清楚的。元直,我说的这些你都能够理解吧?”
徐庶点头道:“庶明白。一人亡故事小,宗族尽灭事大。一但宗族有失,兄长又如何去面对族中的列祖列宗?”
还是那句庆,汉时的古人们对宗族存亡的看重不是现代人所能理解的。
话到这里陆仁知道已经说得够了,也就不再罗嗦太多,反正只要让徐庶这几号人知道自己是个“重义守孝”的人就行了。古人讲究的是“百行孝为先”,而自己这是在为“宗族的振兴”而努力,那对徐庶这些人来说就有着“孝”的德行而值得信赖……所以陆仁现在也会自叹一声自己变得越来越阴险了,因为现在他还在对徐庶他们玩着这些小心眼。
不过话又说回来,陆仁这也是真的没办法。你如果不让别人觉得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那真正有才有德的人鬼才会跟着你!真以为拿钱砸出去就有好的人才来啊?只为了钱而呆在你身边的人,多半也不是什么好鸟!更何况陆仁现在可是准备去玩一个很过份的贱招,这态要是没有表好,信不信身边的这几号人立马就会甩袖而去?
闭目沉思了许久,陆仁这才睁开眼来向徐庶问道:“元直,相应的人手都准备好了没有。”
徐庶摇摇头:“兄长你也太急了吧?昨天晚上才定下计策,到现在才几个时辰?这档子事,办事的人要是没挑好,只会坏了兄长的事而已。反正兄长欲行之计也不是三天两天都能成事,兄长又何必急于一时?”
陆仁点头:“也是,是我自己太心急了。不过元直,你看我现在这样以孙尚香为引子去求见周瑜,不会有什么突兀之处吧?我的意思是说,这看上去是不是很自然而然?”
徐庶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点头道:“很自然,至少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陆仁一拍大腿,笑道:“好吧,我们分头准备。你那边我就不多说了,我信得过你们,到是我这里还得给周公瑾准备点合适的礼物……呃,还得去和蔡琰她们说清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