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古今中外,名望这玩意儿无论是其价值还是实用程度都是无法诂量的。而足够的名望往往就意味着会有足够的号召力、影响力,到做事的时候也往往就会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反之亦然。而现在的陆仁却……老实说,名头还不够。
如果是别的地方到也罢了,可颍、许一带那是什么地方?乱七八糟的世家豪族本就多如牛毛,现在又已经是汉室新都。想在这里当成功的当好许都令,没有足够的名望搞不好就是在瞎扯淡!没有较好的名望就等于是没有应有的号召力,那么恐怕人手会叫不动,政令也会下达不通,这种情况那还做个屁的事!而陆仁如果做不成事,这“荀氏中兴之计”就只会是一纸空谈。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荀攸马上就行动了起来,找来族中的心腹骨干成员派往许昌,暗中宣扬陆仁的名声事迹,而荀攸做的这件事正好与荀彧不谋而合。荀攸的人还没派出去几个,荀彧派来的人就赶到了荀氏庄上。相比起荀攸这里只有一点点关于陆仁的传闻,荀彧派来的人中就有不少是亲身经历过陆仁在鄄城、濮阳的“光辉业绩”的人,那“陆仁的故事”的完整性可就非同一般了。
于是乎,在陆仁还在城外堪查土地与水利的时候,许昌的街头巷尾、茶馆酒肆、农庄菜田,反正可以说人们议论得最多的便是榜文上落款的“试守许都令陆仁陆义浩”。而陆仁自出仕以来做的事还偏偏不少,像徐州购粮、鄄城试屯、屯田之赌、独闯田氏、濮阳十屯的“不是丰年却胜似丰年”,这每一件事都被荀氏中人有意的传播了出去。
不记得是哪位高人说过这么一句话,说名声这东西其实都是被人捧出来的。现在的陆仁就是在被荀氏这个一流世家玩命的捧,想不出名都难!不止陆仁,连婉儿都被连带着出了名。
不过呢,在陆仁所谓的“严法纪、善理民、精农耕、富州郡”这些正面名声宣扬开的同时,些许的负面名声也同样少不了,而这一类的事却一向是好事之人口中所津津乐道的八卦,因此陆仁的“不羁浪子”之名也被传得乱七八糟,像陆仁独闯田氏就有人传扬成陆仁只是为了救回婉儿才发狂冲入田府……虽说本来就是,不过荀彧可不敢这么传。还有陆仁去徐州向糜氏购粮这一节,人们也有意的把陆仁与糜贞扯上关系,说那是陆仁处处留情的结果。
最后的最后自然是婉儿。人们都在想,这个能让田氏不计后果的去抢掳入府,最后却引得陆仁为之发狂的女子,究竟会是一个美到什么样的女子呢?或许此时在许多人的心中都想见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婉儿吧?
这些恐怕是陆仁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更可笑的是因为他现在的身边常常带着蔡琰,在外奔波时就总有被人看到的时候,结果就把蔡琰给当成了婉儿。而蔡琰的美貌与气韵是什么级数?人们在见过之后就纷纷惊叹说难怪陆仁会那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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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冬十一月。
“文若公来了。”许昌新建好的某处城墙上,陆仁向荀彧拱手致礼,礼过之后陆仁就发起了牢骚:“文若公你可真能坑我!”
荀彧对陆仁这种“无礼”的言行举止早就见怪不怪,随意的笑了笑之后道:“坑你?是说我害了你的意思吗?我何时又曾坑害过你?”
陆仁将荀彧请进了门楼,门楼之中摆放着一个丈许见方的沙盘,沙盘中自然是许昌一带的地形样貌,当然还有城墙、宫室、街道这些的小模型,一眼望去便可一目了然。现在的许昌这里因为超大量的烧制板砖,有得是粘土匠人,要搞这东西出来不难。
但见陆仁指着沙盘上的城墙模型道:“还说没坑我?荀公啊,我这样的人,你让我去屯屯田、种种地也就行了,干嘛非要向曹公举荐着把修建城墙宫室这样的活都交给我?现在我既要监督着城内城外的营建诸事,又要去城外的各处农田作来春的屯田之备,人都快忙出毛病来了。”
荀彧笑道:“能者多劳嘛!再者,你之前跟主公说你不懂建筑,可现在修建出来的这些城墙不是非常好吗?”
的确,陆仁搞出来的这种内部为混凝夯土,外部为板砖墙壁的城墙是很不错。墙高九丈……这个是扯淡。一汉丈约为2.4米,九汉丈就得是二十多米。而二十多米是什么概念?搁现代那可就是六、七层楼的高度了。所以城墙的高度是五丈,也就是十二米左右,大概是四层楼的高度;而依当时的制度,城墙这里真正达到九丈的,仅仅是四门与四角的敌楼……上的旗杆顶点而已。
依照当时的律制,天子所在的都城城廓应为二十五汉里见方,而许昌只有十九里见方,规模差了许多,也就是说许昌城的城廓要四面往外各拓展三里。
陆仁可没笨到去拆掉旧有城墙的地步,所以是将许昌原有的十九里的城廓转为内城,然后在内城之外再新建起一层外城,这样既不违制又能加强许昌城的防卫能力。而且外城四角可以建起军营供司隶、卫尉、四门校尉等麾下的常备军驻扎,不与牙城内的百姓互扰。
当然四个二十五里,总计就是一百里的城墙要建出来不是件开玩笑的事,人力物力的消耗都是非常大的,而且相当的耗时。但由于陆仁对建筑材料的改良,却使得工程进度提升了不少。陆仁是八月进行的规划与测试,九月初开始正式的兴建,三万多军民这两个来月的时间下来,百里城墙已经修建好了约三分之一。还是那句话,千万别小看古人的智慧与劳动能力,直到现在陆仁都觉得很惊讶,因为工程速度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像。
建城墙的事还好说,陆仁还监管着城中宫室官舍的建设……虽说只是提供一下足够的板砖和相关的工匠劳力。但两、三个月下来,汉献帝的皇宫居然硬是修建出来了。当然这也与陆仁的板砖工艺相对来说方便快捷有关,此外与汉献帝要求宫室不可奢华,务求简朴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按说陆仁现在是做得都不错,但陆仁真的是觉得有些吃不消了,所以才会向荀彧大发牢骚。狠狠的碎碎念了一通之后,陆仁终于抛出了自己想说的话:“现在城墙与宫室、房舍的修建都已步入正轨,曼成他们完全可以胜任,荀公你就别再让我时不时的还得来盯着一下了。而且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再不抓紧一下募民屯田的准备,恐怕来春之际会误掉不少事。”
荀彧笑道:“你说得也是,那城墙宫舍之事,就由我来帮你盯着吧,不过有什么问题却不得其解的时候,我还是会找人去问一问你的。”
“这个自然。”陆仁应了一声,随后就指向了沙盘中的东南部:“这是我堪绘出来的许都实图,最初的屯田点我选在了城东和城南,因为这一带地近汝南,旧日里多为黄巾贼徒与流寇所坏,乡人稀少且旧有豪族或迁居他郡或没亡于寇难,良田大多都荒芜已久,依‘无主之田收归国有’旧日政令,我想在这一带开荒屯田不会遇上些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先前我也垂询过令侄公达,他也赞同我的想法。”
许昌一带的旧日情况荀彧与荀攸当然清楚,现在听到陆仁的解说之后荀彧轻轻颌首道:“不错不错,如此甚好!许县已为新都,少不了要花费极大的气力去修葺改建,同时还要安抚民意以免生乱。屯田点选在城东与城南的荒芜人烟之地的确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个“不必要的麻烦”二人彼此都心知肚明指的是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陆仁见荀彧点头赞同也就放下了心,接着指着图中央道:“荀公再看这里。许都新建之后,不单是天**室,还有宗庙、省台司院各衙与府库什么的……哎,荀公你知道我不太通晓律制,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建,再加上司管这些的司空、少府、将作大匠大多都殒于长安之乱,我又不敢造次……”
说着指着沙盘中的几块地方道:“这里是我与众人商议之后预留下来的地方,请荀公奏赴内廷择处而建。”
不说还好,这一说出来荀彧也立马头大如斗。没错,诸如荀彧这种名牌世家的子弟在读书时少不了要接触到汉代律制,但园林建筑的规划与工艺这些就不会去学习了,也就是说荀彧对宫殿、政衙的兴建也摸不着头脑。陆仁突然一下子把这些事扔给他,荀彧的头不大才怪!
不过陆仁这里还没完,只是刚一张嘴,荀彧就连忙摆手道:“停停停!义浩你先停一下,让我想想!”
陆仁一下子就甩过来这么多事,就连荀彧也有些消化不了。闭目抚须的想了一阵,荀彧才和陆仁细细的商议了起来。而这一谈,就一直商议到日落黄昏之时才勉强谈拢。一句话,这二位都清楚曹操的“大管家”可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正事算是谈完,侍从们就送上了饭菜给这二位填填肚子。吃着饭闲聊了几句,陆仁却又接着诉苦:“荀公你也真是的……当初就让我在鄄城那里种种地多好?哪像现在这样,既然领了命那就得做,可我又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好不好,只能是尽可能小心的去做……荀公你看看我!”说着向荀彧翻开了双眼的眼皮。
“……义浩你这是干嘛!?”
“你看看我眼睛,满是血丝!”陆仁掰起了手指算道:“我到许之后做了多少事啊!?真的是人都快累出毛病来了,常常是一天下来之后什么都不想,就是想睡觉。”
荀彧面皮抽搐了几下,小心的问道:“你没做出什么纰漏吧?”
陆仁重重的长叹了一声低下头去:“还好啦!不过现在头痛的主要还是募民屯田的事。一般的流民募集还好说,我最担心主要还是对那些世家豪族的劝说。”
荀彧放下了心,随即向陆仁淡然的一笑:“这个事嘛,你还真不用担心什么。我想信再过几天就会颇有成效了。”
陆仁抬眼看看荀彧,心中却也已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