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濮阳城外,大队的人马正在整装待发。
“陆兄不骑马吗?”
陆仁一头钻进了车中,闷声闷气的道:“不骑!坐车舒服些。”
曹昂看了看陆仁那臭臭的脸,心中却也是哑然失笑。其实也难怪陆仁的脸色会这么难看,你说这大半年的忙下来,好不容易终于到了秋粮陆续入仓的时候,一直主理着屯田诸事的陆仁还寻思着自己终于可以清闲下来,过一过安生的小日子,却不料荀彧那里又是一道令文发了过来,要陆仁和曹昂带队,押送一批粮草去洛阳。
除了明面上的令文之外,荀彧还有另外的一封密令给陆仁,大致的意思就是要陆仁走慢一点,不要因为急于完成任务就急急忙忙的把这批粮食往洛阳那里送,末了则是一句“事多有变,难以预料,望义浩慎之、慎之”。
陆仁是知道内幕的人,再一看荀彧送来的路线图上那偏南了许多的行军路线,马上就明白这批粮食表面上是准备送去洛阳,实际上要送达的目的地却是许县,即后来的许昌。
只不过带着汉献帝迁都的这种事太过敏感,现在已经身在洛阳的曹操都还得跟汉献帝和那帮子官卿扯皮,毕竟曹操玩的政治策略是迎奉而不是劫持,要是对汉献帝来硬的岂不是就变成了第二个董卓?那就等同于是给了其他的诸候发兵攻打自己的合理借口。以曹操之聪明,又怎么会犯那样的错?
但是和汉献帝,还有那帮子官卿扯皮肯定是需要时间的,曹操这里明面上的事当然还得要做,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次押送粮草的任务才会落到陆仁的身上。因为陆仁早在前往濮阳屯田之前就和荀彧商谈过,为求臭屁的显摆一下,陆仁还向荀彧说出过洛阳不合要求的话。
这样一来荀彧当然会认为这次的运送,深知此中别有用的意陆仁才是最合适的人,要是换成夏候敦或是韩浩这种不明白这次的运送另有含意,而且性子又偏急的人,信不信他们会快马加鞭的把这批粮草直接就送到洛阳去了。
陆仁当然也是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事,却也只能在心中暗暗的责怪自己当初那么多嘴干什么?这搞来搞去的,却还是累了自己!可命令发下来了,又不能不执行,所以这张脸就会臭得那么难看了。
而此刻曹昂见陆仁的脸色臭得这么难看,也忍不住向陆仁打趣道:“陆兄又何故气闷如此?”
这里面的话,陆仁暂时还不能和曹昂明说,眼下也只能找别的借口:“你说我一介文官,既带不了兵又打不了仗的,这押送粮草的事干嘛要我来做?”
曹昂环视了周边一圈,笑道:“但陆兄你有威望啊!有你在,镇得住众。”
这到是句实话。陆仁这次在濮阳屯田成功,在濮阳的民众之中有着很高的评价,而这次运送粮草的队伍中的搬运民夫都是在濮阳召募的,用陆仁的名头完全能镇得住他们。
陆仁无奈的耸了耸肩:“都差不多了吧?出发出发,你在马上带队前行,我在车里睡会儿。”
曹昂哑然道:“陆兄你是不是也太……”
陆仁身子一倒在车中躺了下来,气闷道:“你就不想想我什么情况?这大半年的下来,我一直都累得跟狗似的,好不容易以为能清闲一下了,偏又让我去办这个差事……本来这秋高气爽的时节,我还打算带着婉儿去踏青游玩,现在这打算却泡了汤了。”
曹昂道:“是有点可惜,我也想与陆兄、小妹(指婉儿)在这个时节一起去踏青射猎,然后在青草地上吃着野味、喝着美酒,再听一听陆兄与小妹的乐曲,那该是何等的惬意?算了,来年春季的时候再说吧。”
陆仁现在除了能无奈的点点头之外又还能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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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送输队本来就走得很慢,陆仁这里又因为有荀彧的暗中授意,走得就要更加的慢上了几分,足足走了十天才抵达清河集。而濮阳到清河集只有一百来公里的路,换算成汉制也就两百来里而已,可见陆仁的这支运输队走得有多慢。这也幸亏荀彧考虑得周全,没让夏候敦或是韩浩与陆仁同行,而是让相对来说比较信服陆仁的曹昂和陆仁一起运送,不然慢到了这个程度,依夏候敦或是韩浩的脾气,只怕早就和陆仁吵起来了。
到清河集的目的当然是过河,然后经由比较平坦好走的道路前往洛阳。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事,所谓好走的道路其实是随时可以转个方向就去许县的。而这么多的人马、粮草要过河,少不了要准备大量的渡船,于是乎陆仁又找到了借口,让这支队伍在清河集这里多耽误个一、两天的。
这里在忙着找船渡河,陆仁却偷懒的坐到了河岸边。看着流淌的河水,陆仁却想起了自己当初逃出濮阳之后发生的一些事,心有感触的取出了竹笛,对着河水吹奏起了那曲《白河寒秋》。
一曲奏罢之后,陆仁瞥了眼旁边的曹昂,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向曹昂问道:“子修,我们的粮队大概何时才能完全渡河?”
曹昂盘算了一下,回应道:“船只偏少,照现在的样子,可能还要两天才行。”
“两天吗?”
陆仁点了点头,心中亦暗自的盘算了一下之后道:“清河集离陈留不远,我想去拜访一下我的一位故人,子修你就在这里先管着,我两天之内一定会赶回来的。”
“陆兄的故人?”曹昂转了转眼珠就明白了过来,笑道:“陆兄是想去拜会一下蔡家小姐吧?”
陆仁呵呵的干笑了一下算是承认了。
曹昂当然早就知道陆仁那个“曾为蔡邕侍僮”的经历,现在陆仁算是顺路抽空的去看望一下蔡邕后人,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自然不会阻拦,还特意的调了五十骑给陆仁随行。此外毕竟蔡邕的名头太响,曹昂就另备了些礼物请陆仁代为送达,算是表达一下敬意。
其实陆仁这次过去也有些心里没底,因为当初他在临离开蔡琰那里之前,还曾经特意的跟蔡福说过一些内幕,希望蔡琰能搬家去别的地方。而之后自己因为一直都太忙,没能再到蔡琰这里来看看,古时的通讯联络又太差劲了点,再加上陆仁身边又没什么人的,实在是不太方便打听蔡琰这里的事,所以现在都不知道蔡琰是不是还住在当时的地方。
不过这种事在路上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所以很快陆仁就得知蔡琰根本就没动过地方,仍然还在那个河畔的庄舍里住着。自己这一趟不会走空,陆仁又不由得动起了别的心思,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劝蔡琰搬家。
不过对这个事,陆仁也就是想想而已。好歹当初他也算是和蔡琰打过些交道,知道蔡琰这种女人的性格说得好听点叫刚毅坚定,说得难听点就是某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真见上了面,对自己这里的劝说能不能听得进去那可真叫天晓得。而且这是现在自己好歹有了点身份,蔡琰顾着面子的会和自己见个面。要还是和以前那样,蔡琰会不会见自己都是个问题。
清河集到陈留真没多少路,陆仁这一行人轻装快马的半天都不用就可以赶到。不过陆仁来得有点不太巧,蔡琰并不在庄舍之中,而是去陈留城参加族中的秋祭去了。古人对重大的宗族祭祀活动一向都非常看重,蔡琰就算是与族中的人不合,这种祭祀却也是一定要参加的,所以陆仁的这次过来就扑了个空,肚子里准备好的一大堆的话也全没了用处。
带来的礼物陆仁都交给了老管家蔡福,再客套了几句之后,陆仁就得赶回去,毕竟自己身上的事才是正事。在临走之前,陆仁本来是想再劝告蔡福几句,并由蔡福再转告给蔡琰,但仔细想想吧,一则是蔡琰未必能听得进去,二则嘛……曹操现在的行动比原有的历史进程快了至少两个月的样子,原本应该是七月才前往洛阳,现在却是已经在洛阳呆着了,那么杨奉不见得就能像原有的历史那样,把匈奴兵带过来再借此去和曹操抢献帝。
其实说白了,陆仁对蔡琰这里的事也是有心无力。人家不愿跟着你搬家去别的地方,难不成你陆仁还能硬逼着蔡琰跟你走?你陆仁算老几哦?是,陆仁现在是能调动些兵力,可以把蔡琰抢过来再说,但问题是陆仁的这个命令下去,谁他妹的会理你?再万了个一的匈奴兵没到陈留这里来,陆仁岂不是成了抢男霸女?而且抢的还是名女!那陆仁以后的日子就别混了。
总之这个事到真是像极了陆仁在自己的时代,在马路上碰上了老人家倒在了地上的情况。不救吧,心里说不过去;可要是救了,却又得担心会不会被对方给“瓷”上。而现代人对这种情况会作出的选择,这里就不多说了。
“唉,还是算了吧。或许因为我的出现所带来的变化的缘故,蔡琰能躲过这一劫,不会流落到北方去……其实仔细想想,蔡琰会出名,不正是因为她的这些苦难吗?要是没有这些苦难,那蔡琰又会不会在历史上留下这一笔?或者、也许、可能,我不去管她才是对的?不过真要是那样,总还是觉得太可惜了点……”
(呃!到了网吧才发现146没扔进U盘里!明天吧,瓶子可不想这个时候回公司,再说也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