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天心死死抓住了罗猎的手臂,过度的惶恐让她的指甲深深刺入了罗猎的皮肉,罗猎转身望去,却见颜天心一张俏脸变得面无血色,双眸流露出无尽惶恐的光芒,心中暗奇,就算罗行木临时挣扎的情景有些恐怖,可也不至于让颜天心恐惧如斯。
颜天心颤声道:“那小女孩……她走过来了……”
罗猎这才知道颜天心十有八九是看到了幻象,幻象的产生往往源自于神经错乱,可是颜天心向来是心智极其强大之人,应当不会轻易受到那么大的困扰,他伸手遮住颜天心的双目,低声道:“天心!”
颜天心却发出一声尖叫,罗猎虽然遮住了她的双眼,她仍然看到那小女孩撕开了罗行木的胸膛,那小女孩被她的尖叫惊醒,抬起头来,血淋淋的右手抓着一颗仍然在跳动的心脏,她的肌肤在血色的映衬下显得越发苍白,左手缓缓撩起长发,露出半边稚嫩的小脸,轻启樱唇,鲜红色的舌尖舔弄着那滴血的心脏,突然她转过头来,目光阴沉的可怕,死死盯住颜天心,轻薄的唇角露出一丝和年龄绝不相称的阴森笑容。
颜天心看到那女孩正一步步逼近自己,整个人处于莫大的惶恐之中,她拼命挣扎,意图挣脱罗猎的手臂。
罗猎当机立断,一掌击落在颜天心颈后,将她暂时打晕,这也是目前让颜天心摆脱幻视困扰的最好方法。
此时罗行木的胸膛之上蓝光大盛,那只蓝色人面蝴蝶飞到他的胸膛上方,围绕那蓝光不断盘旋,很快就看到另外一只蝴蝶从罗行木胸前的血洞中爬了出来,孱弱的身躯在那里不停悸动。
罗猎知道这只蝴蝶正是此前的天目千足虫所变,由此判断出刚才一只围绕罗行木飞舞的就是此前吸附在自己掌心中的那个。罗行木的身体已经停止了颤抖,躺在火山岩上一动不动,生命已经悄然脱离了他的躯体。
方克文冷冷扫了罗行木的尸身一眼,他的目光中没有仇恨,也没有同情,剩下得只是漠然,这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亲手杀死罗行木,报此大仇,可是当一切真的成为现实,他却意识到自己的内心中远没有得报大仇的快慰和满足,罗行木的生或死都改变不了他注定悲剧的人生。
方克文一瘸一拐向远方走去。
罗猎并没有马上随行,而是先来到罗行木尸体旁边,从他的身上找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七宝避风塔符,收好之后,不由得又看了罗行木一眼,却见罗行木张大了嘴巴,双目瞪得滚圆,仍然死不瞑目。罗猎暗自叹了口气,虽然他不齿罗行木的为人,可毕竟两人有叔侄之实,伸出手去,将罗行木的双目掩上,这才快步跟上方克文的步伐。
两人默默尾随在方克文的身后,在他们看来,方克文是能够离开这座地下世界的唯一可能。走了几步,罗猎禁不住转身回望,却见那两只蓝色人面蝴蝶仍然在熔岩旁双飞起舞,相互缠绵,久久徘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如此美丽的蝴蝶是天目千足虫所变。罗猎的目光追逐着那两只蝴蝶,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恍惚,仿佛看到两张诡异的笑脸在空中飘荡。
罗猎在第一时间警醒过来,他在催眠术上研究颇深,知道自己刚才的意识已经发生了错乱,如果继续沉迷下去,只怕精神会完全失去控制,迷乱中守住本心,强迫自己从眼前的虚幻中清醒过来,重新回到现实之中,已经惊出出了一身的冷汗,正看到方克文双目炯炯盯住自己,挤出一个笑容。
方克文颇感诧异,缓缓点了点头道:“那人面蝴蝶擅长蛊惑人心,我可不敢看,你年纪轻轻居然能够摆脱它的迷惑实属难得。”暗叹这年轻人的心智必然极其强大。
罗猎心中暗叫好险,如果自己被那人面蝴蝶迷惑,还不知要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来,这地底世界充满着可怕生物,自己需要格外小心,即便是对方克文也要多一些警惕,毕竟他独自一人在地洞中生活了五年,五年足以改变一个人,很难说方克文的精神仍然正常。
方克文转身继续向前方走去,他低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跟罗行木一起来到这里?”
罗猎不敢将实情相告,只说他和颜天心都是连云寨的人,因为发现罗行木鬼鬼祟祟进入古墓,怀疑他前来盗墓,所以一路追踪到了此地,反正罗行木已经死无对证。
方克文似乎并没有怀疑罗猎的那番话,走了几步却又问道:“你刚才说长生诀只是一篇祭文,你怎么知道不是道家修炼口诀?”他虽然单独生存在地下五年,可是无时无刻不在锻炼着自己说话的能力,也无时无刻不在活动着脑筋,所以语言能力虽有退步,可是并没有丧失最基本的交谈能力。
方克文原本就是麻博轩最得意的学生,而且出生于大富之家,家学渊源,无论学识还是智慧都出类拔萃,罗猎刚才无意中多说的一句话却已经让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罗猎心中暗叫惭愧,言多必失,刚才自己本不该多说那句话,果然被方克文抓住了把柄。他笑了笑道:“我只是信口那么一说,想借此打击罗行木,让他的精神彻底垮掉。”
方克文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们的前方就是滔滔烈焰,此地的温度已经很高,罗猎犹如从苦寒的三九天直接进入了炎热的三伏天,身上的裘皮也已经成为了负担,如今已经是挥汗如雨。
方克文道:“既然不愿说实话,你不必再跟着我,大家各奔东西就是!”
罗猎道:“前辈为何怀疑我?”
此时颜天心在短暂的晕厥后苏醒过来,轻声道:“罗猎……”
罗猎心中暗叫不妙,以方克文的精明想必会从自己的名字联想到什么。果不其然方克文丑陋的面孔缓缓转向罗猎,低声道:“你也姓罗!”
罗猎平静望着方克文道:“这世上同姓的人本来就很多,难道前辈以为我和罗行木有什么关系吗?”停顿了一下又道:“如果不是前辈救了我们,只怕我们已经死在了罗行木的手中,既然前辈怀疑我的动机,那么只好和前辈就此别过。”他之所以这样说不仅仅是表达对方克文的谢意,也是在强调自己和罗行木敌对的立场,敌人的敌人往往就是你的朋友,想必这个简单的道理方克文应该懂得。
方克文满是狐疑的目光望着罗猎,他沉声道:“罗行木之所以回来,是因为他要寻求解药,我仍然记得,当年麻博轩说过,那冰棺上所刻的长生诀所刻得是让人返老还童长生不老的到家练气口诀,他们为了生存放弃了做人的底线,做出了有悖人伦的事情,所以才会得到报应。”他双目灼灼盯住罗猎道:“你不肯说实话,我又怎能帮你?看来你这辈子注定要像我一样留在这里了。”
罗猎盯住方克文的双目,试图寻找催眠他的可能,不过罗猎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一个人能够在被同伴抛弃的状况下,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在地底整整五年,抛开他的求生意志不谈,这个人的意志力何其之强大,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想要催眠他所面临得困难可想而知。
颜天心轻轻拍了拍罗猎的胸膛,提醒他自己已经苏醒,罗猎笑了笑,将颜天心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