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未静,灯火通明的邺城袁府大宅,在相聚宴会结束之后不久,曹操、吕布两班人马立刻纷纷散去。
至于在进行宴会的大院处,那些剩下来的残羹剩肴、瓮盆狼藉,还有案席鼎箸,自有仆佣们会收拾起来,之前的筹备菜肴等工作,也都是他们所做,这些人中多半不是当初袁府中人,尽管那些老人对此处应该更为熟悉,用起来或许也更顺手一些,但很难保其中没有混进一些特殊人物,虽然对于袁谭这三兄弟颇为不屑,更谈不上怕,但吕布自来已经养成了谨慎的习惯,而且小心点儿总没有坏处,该避免能避免的麻烦,总还是要避去的好;何况就算不是如此,也应该有不少才经过一段时间变化还有很多接受不过来的人,这些仆佣即便是曾经俯视着一方霸主,也不会是个个都有一颗大心脏,想要让他们未完全陌生甚至可以说就是让他们丢失这个饭碗的罪魁祸首们安安稳稳做些什么也很难,而但凡是一点差错,在两方会面这种时候都可能被无限放大,为防万一干脆吕布就不再用。
人手的问题吕布和赵云也从不曾觉得有什么头疼,毕竟在邺城就有一处酒楼,便算是吕布私底下的产业之一,从其中随即抽调一些人过来帮忙安排,都不需要伪装什么的,也不担心被曹操看出来,酒楼的生意之前一向很火爆,这些人的手艺可想而知,所以这场宴会从酒到菜肴都尽如人意,让这其实都分不清到底谁是宾谁是主的两方各得其乐。
对于河北战事两人都各有安排和应对,短期来说他们彼此应该也能维持相对平衡,以及和平,也即是说双方很默契地不需要在这段时间内对对方抱有多大的敌意,所以在这一场宴会中,不管是吕布还是曹操,都并没有对手下人有什么限制,最后自然而然地,在双方里都各有饮醉不甚清醒甚至需要让人抬回去之人。
碰上那种场合,不是谁都能做到如同郭嘉、荀攸或是良乐他们那样的敏感,尤其是那些武将就如之前与赵云闹得不是很愉快之后也一直彼此看不顺眼的乐进说是一个酒桶子也不为过,对于酒那是来者不拒,待得宴会结束的时候,在他身前那案上堆积的酒瓮都要将他整个人完全挡住了,他还能硬撑着强说一些“某还未醉”的胡话已经是承受力强大了。
幸好还没有出现喝吐了的人,所以真说是双方尽欢也可以,结束之后的退场都显得有些其乐融融,让人绝难想象他们暗地里过去未来的那些争锋。
不过回到了早就被好的厢房这一片儿先要安顿一个晚上的曹操等人,却有不少这一晚都不能睡下去,如曹操、郭嘉、夏侯渊等人,这时候都在曹操的房里秉烛夜谈,而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则设有严密的护卫把控,毕竟不是他们的主场,就算夏侯渊在这邺城也未能熟悉下来,对这袁府也没什么控制力,自然须得要防着隔墙有耳。
“主公是说,子孝不日便将回来了?”
在曹操说明了曹仁的事情之后,夏侯渊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惊喜的表情,这绝对是真心实意,毕竟两人当初关系好是谁都看在眼里地,何况夏侯渊也不是一个会掩饰表演之人。
曹操点点头,脸上却没有太多喜意,夏侯渊的笑容于是也收敛了许多,犹豫了一会儿才问曹操道:“主公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还是说那吕奉先狮子大开口了?”
曹操摇摇头,之前在宴会上因为郭嘉的突然插口,让吕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随后与自己谈话的时候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所以他们之后的话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加上宴会的气氛在吕布示意荀攸转个一圈过后渐渐臻至高*潮,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就是郭嘉在随后也都多饮了几杯,现在脸上还有些上晕、眼中亦是微醺,幸而这并不影响思考。
“原本以吾的想法,是欲将这冀州之地全部抛于那吕奉先,而换取咱们能在之后全力攻取青州之地,同时也可以此为代价,换回子孝来。却不成想被那吕奉先识破意图,他自然是不允地,定是要将我等拖在这冀州上,可若是如此,这冀州对咱们而言,就显得有些鸡肋了,而那边无法专心对付青州之地,反而可能会被对方趁机各种掣肘,对行军定计都是大大不利啊……”
他说得很清楚,大家自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夏侯渊狠狠一拍身前桌案,恨恨道:“这吕奉先端得是可恶,手底下人喜欢抢着功劳不放,他自己又总是要拖着人下水,偏又不分匀点儿好处出来,这等人往后还是不要与他合作的好。”
听着这话,曹操和郭嘉对视一眼,皆是苦笑。
夏侯惇这时开口问道:“想必那吕奉先也是十分坚持,不知主公最后是怎么回复的?”
夏侯渊也反应过来,顿时也跟着好奇地望向了曹操,曹操轻咳一声,道:“吾说……到底是不如吕温侯,不胜酒力,恐说错什么,所以……”
这话郭嘉等人这才知道,都是一怔,旋即又听曹操道:“也正因此,吾此时召集大家过来,其实就是想要听听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
郭嘉突然笑了一声,见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也是轻咳一声然后道:“其实嘉倒是觉得,主公何不应了那吕奉先呢?”
曹操一怔,夏侯兄弟等几个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照曹操所说当然还是不应的好,只是怎么回应也是一个难事;而据他们了解的郭嘉也从不无的放矢,既然这么说,难道还有什么曹操没有考虑到的?
曹操倒是不介意自己被郭嘉反驳,反而很是期待郭嘉能够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以目示意他。
郭嘉淡淡笑道:“主公觉得这是鸡肋,但有那吕奉先看着,又很难脱身得出去,那何不应下与其均分此地?只是在此只需派一些人看守着,一方面是给吕奉先那边看着,主公的确是将此地化为自己所治;另一方面,这些人暗中还有查探吕布动向以随时上报主公知晓的作用。”
曹操拍拍脑袋,不由哈哈大笑道:“看来是吾自己思虑太多,反而没有看清楚一些东西,幸得奉孝提点啊。”可是随即,他又蹙起了眉头,“只是这边事情是解决了,但是又该拿出什么代价,来换取子孝回归呢?”
夏侯兄弟于是都将目光注视到了郭嘉身上,显然是觉得对他来说这都不是什么事儿,肯定也有主意地。
哪想到郭嘉摊开手,苦笑道:“元让、妙才不要这样看着郭奉孝了,这个嘉暂时还没有什么主意。”
“略倒是有些想法……”这回开口的是戏略,他与郭嘉可说是曹操手下交相辉映的两大谋士,也最得夏侯兄弟等大将敬重,所以见他发言,立刻又转过头去望着他,戏略却依然是不骄不躁镇定自若,等曹操向他抬了抬手示意继续说,才道:“先前主公以魏郡一半之地想要换取子孝都不可得,想来除了那吕奉先已经识破了主公意图之外,就是他觉得以这河北目前对咱们鸡肋之地的地位,不能与子孝相比,虽不知是为何,但看来他也是十分看重子孝。所以主公若想真正换回子孝,恐怕必须要下些血本,至少要让吕奉先觉得自己不亏。”
夏侯惇皱眉道:“若是让他觉得不亏了,那咱们不就得要亏了?”
他这话说完,哪知道曹操、戏略和郭嘉三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他莫名其妙,只是那笑声中似乎隐含着些什么,他想不通透但很关键很有用的东西。
……
翌日晨,在将曹操一行人送走之后,吕布等人回到袁府,吕布当即便召集了此时在此处候招的一种文武,于议事大堂内就位议事。
在说起了一些与曹操暂时定下的计议之后,吕布便令众人开口畅所欲言。
良乐第一个发言:“这东半魏郡本是主公发给那曹操的饵,如今看来他虽然是上当了,但乐总觉得,在这事上他有所保留,恐怕不会真将那东半部魏郡当做自己所治,只会派些简单兵力驻防,至于大部人马,仍会注意到青州上去,而在这边驻防之人,恐怕还兼着监视咱们动向的作用。”
吕布点点头,道:“某也正是如此想法,不过看来这虽然容易看破,却未尝不是对方故意而为之,甚至说起来,这也是一道阳谋,就算咱们知道,因为一些顾忌也不可能真就越过了这条线,去对那曹孟德下手。何况冀州这里诸多事宜也需要处理好来,那三袁虽然不是心腹大患,却也还是尽早除去了为好,如此多事务缠身,也分不开多少精力与人力,所以就算知道这些,咱们也只能任由曹孟德去掠青州。”
良乐就道:“当然了,给他们制造些麻烦却是可以的,臣请出使青州,那孔北海,也是时候与他会上一会了。”
吕布不置可否,只是又道:“不过接下来这换取曹子孝之事……”
荀攸接道:“这也不必讨论了吧,除了应下来,咱们还能如何,难道拒绝么?”
吕布抿抿唇,没说什么,良乐也出奇地沉默了,倒是赵云有些不明所以的道:“那曹子孝是何人,又要换取做甚么?”
荀攸解释道:“这点子龙来得晚了不知道,之前曹孟德与主公对阵过,被杀败落荒而逃,主公一路追击,那曹孟德手下便有五将出来车轮阻击,其中除了曹洪断了一臂、夏侯兄弟与李典都近乎力竭之外,主公还俘虏了曹孟德手下大将曹仁曹子孝,如今曹孟德想借此机会将曹子孝换回去,主公当然不会轻允,毕竟对那曹子孝主公也一向甚是看重,可惜对方始终不愿归顺,也只能换取出去,但即使如此也需要曹孟德付出好一番代价来。”
“那不知是何代价?”
荀攸望了吕布一眼,见他虽然没有点头但也没有阻止,就继续道:“按照主公的本意,是希望能用这曹子孝换得青州黄巾军,但这显然不可能,青州黄巾有十万可战兵力,勿论放在谁的手上,都是一大助力,曹孟德不可能轻易割舍,即便只是其中一万都很南。而如今那曹孟德也决议,将以金银、粮食等代之,剩下只是多少的问题。”
“那主公应不应下?”
这回还不等荀攸再开口,吕布却突然笑着喊了一句:“应,怎么不应?反正曹子孝也不可能为我所用,不若多换些好处过来,怎么也得要让那曹孟德好好割下一块肉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