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初平三年九月,河北入秋,从燥热中脱身而出的青树、绿草纷纷褪去了丝丝绿意,取而代之披上了枯黄的花衣裳,有些树叶脱离生长的枝桠随风飘荡一会儿,落入地面,沉入厚重的泥土间,浸淫出芬芳的爽秋。
秋风送凉意,迎风挺立的将士们却已在身上皮甲内添了一件薄衣,白昼时或许还不觉着,待得晚间户外气温骤降,这一件薄衣能让他们至少不至于在寒风中哆嗦失神,也有利于保持警觉心避免遭到敌军夜袭。
不过相比较这些站立城岗亦或者巡逻四野的将士们,作为三军主帅的吕布就要好过多了,他住在城中大宅里,院内生有炉火,室内温度丝毫不受外面寒风影响。
实则于吕布而言,他在外在内都无甚区别,前世他的身体并不见得多好,可也很少见感冒咳嗽这些毛病,当然大病也更没有,今生有了这天下独一无二的身板,就更不必说了,除了重生之际那一次的昏迷,此后别说是生病了,就连受伤也没有过一次。
当然这除了他的实力、他的身体素质之外,也归功于一定的运气,仔细想想看,历史上那些真正最终有一番所成的人物,在他们的生涯中,气运从来不能对他们的成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却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一项因素。
试想想如果曹操没有华容道逃过一命、刘备没有马跃檀溪(演义中,汗)、刘邦在鸿门宴中没有项伯等暗中相助,历史或许就不一样了。
当然了,这些本都是不可再一次复制的东西,说是运气也无不可,说是偶然中的必然当然也行,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么多所谓的巧合撞在一起,才造就了这些人最终大业的成就,否则人都早没了,还谈何留名千年、彪炳史册?
扯远了……
这室内之所以要生起炉火,肯定不是因为吕布,而是因为照顾到了荀攸、良乐等人,这些文士虽然身子骨都不弱,尤其像是荀攸这种出身名门的,读书的同时肯定也不会忽略一些傍身之技,像是这时代的贵族及世家子弟们最流行的技击,他们的佩剑有时候也可以作为杀人利器,只不过这种时候通常不多,甚至可能一辈子也未必能够遇上一次。
不过就是如此,还是得要小心,尤其是在事务繁忙的时候,吕布总不能还要求他们多多抽出一些时间去锻炼身体,如此一来自然只能小心照料着身子,在一些必要的场合多给与他们一些便利。
当然既是在私下当前暂时也没有军务,吕布就穿着一件单薄的锦缎文士袍,端坐在席上,面前案上摆着一方棋局,当然不是围棋那玩意儿吕布前世今生都没搞明白过,而是中国象棋,对面是良乐在与他对弈。
说起来现今的娱乐活动真的不多,从军的将士们不管是成家与否在外征战时期空暇时间若有机会除了饮酒狎妓也很难有其他乐趣了,当然那两样都是在军令中明言禁止的,可真要压得太狠了,哪怕吕布威望再高,不敢有人反对但久而久之,不管是身心都可能被憋坏了,有些东西如果不能够排解开来,那就是个隐患也会成为一个麻烦。
所以吕布一向是鼓励军中可以多一些娱乐活动,偶尔也可以放宽酒禁,至于军妓在大汉军中也从来就不是一个稀罕事务,吕布也没想造一个细柳营又或者岳家军,所以他重点把握的是一个尺度,越界者重重责罚。
目前吕布军中很多事情倒都是与其他各诸侯很不一样,像是孙策麾下一向以军纪严明著称,比之吕布军尤甚,尤其孙策要求极其严格,若非有曲阿与太史慈在其中充当润滑剂,难说会不会有一日引起士兵哗变;至于袁术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麾下将领平常就没个正形,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袁术手下那些将士是什么德性也就可想而知了,之所以还能够压着孙策、王朗他们,只能说明这二者目前势力还是太弱,而有能力的曹操一是有所顾忌二来也抽不出人手来;倒是吕布军在这其中应是居于二者之间取了一个相对的平衡,而以目前来看这种方式所能激发出来的战斗力可是一点不差。
这中国象棋就是吕布极力在军中推广的娱乐活动之一,反正规则也比较简单,上手很容易,上到一军主帅下到火头兵都能轻易学会,而且只需要两人就能进行一盘棋局,当然有可能由此衍生开的赌博吕布在一开始就言明禁绝了,为此还在有这个苗头的时候先拿了几个刺头杀鸡儆猴。
此外吕布也想过是不是什么时候在军中举办一场中国象棋大赛,让全军每个军侯都推荐出手下一名将士,经过初赛选拔、复赛抉择一直到决赛最终决出前三名,将有机会获得丰厚的赏赐,想必对于这些兵哥是一个极大的吸引,而且就算不是参与者做一个观众那也是一个释放精力的途径。
而在此之前这数个月的时间,就是让他们好好去准备积累经验互相竞争的过程。
这个想法的提出自然得到了良乐、荀攸、王成等人的赞同,至于吕布每每能有这些奇思妙想而且最终都证明做好了都会有不错的效果,有些刚开始看不太出来的最终也得到了很好的践行,到现在他们都有些麻木了,不管是马钧的工器坊、华佗的医疗队还是貂蝉的女间组现在可都是吕布军四处征战时候能够取得一些先决优势的重要因素,而荀爽的并州书院现在也在源源不断向并州乃至司隶部分小县源源不断输送人才。
“将军!”
“啪嗒”一声,良乐提起一只“車”按在了吕布的“将”上,然后将那只“将”提起来,丢到自己手边,抬起头来笑眯眯的望着吕布。
吕布哈哈笑了一声,道:“伯羽还真是毫不留情啊,不过这样有来有往有胜有负,才有点儿下棋的样子。”
吕布的象棋水平其实不咋样,当然肯定不臭,不过比起良乐这样专注谋略二十年的半专业选手,就远不是对手了,哪怕良乐真正接触中国象棋还是在他的影响下。
不过两人的对弈良乐总是输多胜少,对此吕布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也没有刻意去点破,有些事情不需要在意那么多,人生少些拆穿可是会美好许多的。
荀攸坐在另一边凑在煮沸的酒炉边,王成在另一边往炉子里拾掇着柴火,忙得不亦乐乎,不过他的成果可就全被荀攸享受去了,提起小杯撅起嘴微微吮了口热酒,然后哈了口气,啧啧赞道:“果然有味道,子昂比上回又有了进步了,值得肯定!”
王成白了他一眼,连句话都懒得和他说,站起身来提了壶酒到吕布二人身边,将他们旁边空的酒鼎斟满,良乐举起酒鼎抿了一口,呵呵笑道:“公达有好处都只顾自己享,还是子昂深得吾意啊。”
吕布没他们那么文雅,一杯热酒一口而尽,酣畅淋漓,若非不通制酒的工艺,只隐隐记得一些材料,对比了一下和现今差别太大,他可能也要在这上面提一些意见做一些改进了。
虽然现在也算习惯了跪坐以及一些礼节,但也只是在很多外人在的时候,不然像是荀攸现在坐着的就是一张梨花木老人椅,当然在这里被吕布叫做安乐椅。
这种底下弧形自动晃荡的摇椅靠坐起来的确舒服,荀攸每次来他这儿都要占上这个位置,而且也向他预订了一张,目前正嘱咐工匠去做呢。
闲事暂尽,酒也饮了,接下来便是商讨正事。
此次随吕布出征的武将除了王成,还有典韦、郝萌、阿依木、凌刑等人,这其中典韦和阿依木作为先锋军马,已经先一步开到了中山国准备与公孙度交接韩馥一事。
韩馥率领残军一路奔出巨鹿,遁入中山国,却没想到在此受到久候的辽东军重重一击,除韩馥等数十人马侥幸逃脱,其余全军非死即是被俘;而韩馥也在逃至广昌之时碰上了和之前的公孙瓒一样的待遇,被自己属下背叛,反缚其双手押至公孙度处,一方诸侯就此成为阶下之囚,真是何其凄凉。
当初河北三雄,如今只剩袁绍一个。
吕布暂不会去管袁绍,他要先将幽州以及冀州北这一部分先收入囊中,使其与并州连成一片来,而后再对虽遭逢打击但余威犹存的袁绍下手。
就在荀攸行将开口之际,门外却传来通报声音:“秉太尉,河北甄氏求见。”
室内四人都是一怔,荀攸最先反应过来,对吕布道:“主公,这应是那中山无极甄氏,家主甄逸为上蔡令,于家中倒是有些交情,不过早已仙去。这甄氏也算是冀州名门,就是而今也不知是哪个当家。”
吕布脸上却泛起古怪的笑容,让对面的良乐看得心里都有些发毛,他们自然是不知道,吕布此刻到底是想到了什么。
“河北甄氏么?有趣……”吕布抬起头来,看了看三人,道:“你们也随某来吧,来看看他们将为咱们带来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