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叫醒本公子,麴义你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邺侯,有没有本公子?”
聒噪刺耳的声音让本就心情低沉、脸黑如炭的麴义眉头皱得更紧,只是他却没有发怒,因为他面对的是袁绍的大公子袁谭。
当天破晓不久,袁谭便醒来了,而他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竟然身处行军途中。
自己不是应该在并州雁门郡阳馆城外么,现在怎么在行军,又是要去往何处?袁谭本性多疑想到这些就冒出了一连串糟糕的想法来,先就把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及至发现了身边还都是那些父亲配与自己的护卫,才算松了口气,继而就是深深的疑惑。
“让麴义来见我……”
袁谭很没有自己只是作为一个督军,而非领帅出征的自觉,自始至终都没有摆正过自己在军中的位置,令麴义早已暗生不满。
虽说这个大公子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甚至在单单军事上比他父亲袁绍还要胜一筹,可作为一军统帅没有谁愿意有一个人在自己一旁指手画脚,建议可以却不能是指示命令,不过他毕竟要顾及到袁家大公子的身份,这是给袁绍面子,所以当在回师大军前方的麴义听说袁谭醒来并让自己去见他时,一蹙眉头,却还是强忍住不快随那传令的袁谭的护卫往后载着袁谭的马车行去。
这时候的麴义其实很心烦一件事情,回去如何向袁绍交代?
这一次可算是全部搞砸了,前面被吕布瞒天过海反倒还算是小事,后面先是没有在发现了吕布的意图之后迅速回师救援,这就是为不忠;而后前来攻取雁门三郡最终成功也就罢了,可到最后功亏一篑那再好的设想再好的计划都是无用,这是为不智,袁绍会放过他么?
其他且不说,光光是没有第一时间回援就会让本来已经对他颇多不满的袁绍定下决心,须知道此前有几次袁绍差些就要剥了他的军权,只是刚好河北战火重燃,正是需要用到麴义的时候,才暂时放弃,这一次对袁绍而言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机会,说不得就要对他下手。
麴义虽说也一直很担心自己在袁绍这边的处境,但他地位稳固在军中影响又不小,而且积累的功劳在袁绍麾下也能排在前五,袁绍想要动他之前都得要好好思量一番,对于如今所拥有一切自觉来之不易,麴义也很难舍弃,才会一直滞留;可现在,自己却无疑是主动将一个最好的借口交到了袁绍手上,自己会面临怎么样的处置,实在叫人忐忑。
不过这个时候的麴义还没有想得太多,甚至没有想过要离开袁绍,所以烦恼倒是烦恼,但毕竟自己这一次最终全身而退了,情况还算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大不了就是暂时被袁绍贬下,可凭借他在军中的影响力和河北战事的紧张,他相信自己复出之日不远;可当他来到袁谭马车前,他那张本来还能维持平静的脸上,立刻就沉下去。
袁谭一见到麴义的身影过来,什么都没说当面就是最开头那一番质问,他方才已经从护卫口中得知了大致情况,但因为当时袁谭还在营中休息,护卫不能擅离守在他身边对于阳馆城内一波三折的情况自然所知寥寥,他才会直接问麴义。
可惜他本意或许没有想太多,语气里透露出的却是强烈的不满,甚至麴义隐隐听出他有一种想要撇清自己干系的想法,要知道当初发现吕布已经瞒天过海离开井陉、而目的很可能直指魏郡邺城袁绍所在的时候,自己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回师救援,却被当时急于立功头脑都昏掉的袁谭阻止,并且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自己也认为可行综合考量之下才同意,可他现在这么说,自己没有通知他岂不是说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本来就有不满,加上心情不好的时候,随便一些语言动作在眼中就可能被无限放大,误解也就成了一个死结,越结越深,此刻麴义和袁谭之间关系无疑就极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麴义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对于袁绍都敢顶牛,更何况袁谭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大公子,当即沉声反驳道:“早前大公子就说过,在休息的时候禁绝打扰,义原也是见大局已定,才没有叫人进来吵醒大公子美梦……”
“可惜你没有想到最后会功败垂成?”袁谭斜睨着他,冷笑打断道:“现在这般,就是你所谓的大局已定,你可想过,回去怎么向邺侯交代?”
如果袁谭好好说话,或许麴义也会借坡下驴,声明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这样却让他接受不了,多日来积郁的不满,以及方才一战深深的郁闷还有即将面对袁绍以及自己不可知未来的忐忑压在心头,他的精神极度紧张之下,居然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动作,拔出了腰间佩剑,只听得“呛啷”一声利剑出鞘,带出一道寒光,反射到袁谭脸上,让他下意识做了一个遮挡的动作,却没想到自己方才坐姿有怪,身体一个不稳就向一边栽倒过去,好巧不巧就撞在了麴义拔出的佩剑提起的轨迹上。
噗嗤!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持剑的麴义本人,但他本能的反应极快,在袁谭身旁那些护卫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呼道:“鹰扬卫,出!”
曾经在阳馆内城外联手力拼吕布的鹰扬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来,一拥而上根本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将保护袁谭的这些个连三流身手都不到的护卫解决了个干净。
此时大军还在行进,而麴义看了看周围,都是自己的心腹,其他人看见也是隔得远,因为变故发生得快处理得干净利落,他们也没有多想,毕竟是麴义这个主帅在此,没有谁敢轻易冒犯。
这时候一个心腹凑到麴义近前低声道:“将军,咱们而今该怎么办?”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显然是有些怕了,问题是他不得不怕,毕竟这可是袁绍的大公子,就算没有袁尚得宠,却也不是别人想惹就能惹的,更别说现在还是被杀了。
麴义这时候却已经发了狠,其实在向袁谭拔剑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已经后悔了,双方不过是点小纠纷,袁谭有些公子习气却并非丝毫不讲道理的人,甚至可以想见若是麴义这一次在面对袁绍的时候揽过责任那么只要他不死,往后若是袁谭继承了袁绍的位置,他的地位必定会直线上升;可他从来不是一个能够好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人,否则又何至于今日这般被袁绍暗暗嫉恨嫌弃?
而如今既然已经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哪怕归根到底只能算是一个意外,可麴义甚至连回去向袁绍解释这条路都自己先给堵死了,破罐子破摔之下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好了出路,咬咬牙回头又看了袁谭等人的尸体一眼,定下决心道:“先让人将这片处理一下,封锁消息别让军中其他人知道,然后……咱们转道去中山,找韩冀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