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畴这不是第一次来到邺城,却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正式造访袁绍的门第。
之前还没有觉得,但现在出现在袁绍府门前,面对着这高门宅邸,想着自己即将进去面会的人物,田畴才发觉自己对于袁绍的感官一下子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不能不说四世三公对于外人的吸引力是很大地,如果是在同等条件下,谁会放着袁绍而去投奔吕布?不是说吕布不好,但在现阶段,各方面与袁绍一比较,背景远远不如,名声还很不好听,这也算是一大硬伤,也是田畴当初最犹豫的一点,至于能力上,吕布现在其实除了武力保证压过袁绍一头外,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压倒性的优势,而袁绍占据河北天时地利人和眼看就要完成霸局,更不是现在才不过坐拥并州四郡(现在已经是七郡了)的吕布可比的,这么一想还真觉得吕布对袁绍完全没有优势。
不过田畴却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刚才所说的都不过是现阶段的对比,但自觉对两人都有几分了解的田畴在心里具体对比了一下,却觉得吕布比之袁绍要更有潜力,也更加适合自己,尤其是袁绍这儿让他深深感到侮辱的情况下。
叹了口气,又深吸口气,田畴看着那个见他停下来也就跟着停下来在一旁静静等候着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的那个袁府门人,笑道:“走吧……”
对方仍是那种分寸拿捏得刚刚好的态度,点点头就在前面领路。
田畴心中也是要暗赞,世家的底蕴真不是外人轻易能比的,就是一个府上门人、引路的也是如此有气度。
袁绍已经等在了会客厅堂内,甚至不知他一个人,此时他手下还在邺城内的重臣心腹,如许攸、郭图、蒋奇等人也都在列,就在等待田畴一人到来。
若是寻常人等,可没有这样的待遇,从这一点来看,哪怕只是为了做戏,袁绍也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而见到袁绍摆出的这副姿态,田畴心中隐隐竟然有一种类似于报复的快感,心里有一个声音好像是在对自己说:“叫你当初不重视我,现在还不是要拉下面子来和我平等谈判”。
不过他还不至于就此忘记自己此来目的是什么,更早就过了头脑一发热就会做出不理智事情的年纪,甩开这些无边际的念头,田畴对着袁绍深深施了一礼,道:“大汉并州牧门下从事田子泰,见过卫将军、邺侯……”
袁绍封侯是在朝廷以少年天子的名义加封他卫将军之后不久,先升官再晋侯,这倒也算是朝廷封赏一个惯例,而像是李广那样难封地本就少,自汉灵帝卖官鬻爵愈加盛行甚至几乎到官职和爵位都是用钱来称量的时候,这就更是绝迹了。
实际上靠着家族余荫,袁绍早就被封了一个亭侯,而如今的封地则是就在他现在所在的这魏郡郡治邺县,是更上一个品级、封邑更大地位更高的县侯。
田畴自报来历并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作为州牧吕布身边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从事,不过同样是从事现在田畴的地位可要比路粹还高。
袁绍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田畴,甚至如果不是旁边郭图的提醒,袁绍都不会知道此人是谁,哪怕他都已经自己报上名号了,可等到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自然就想到了许多,也自然就抑制不住心头愤怒起来。
他甚至都在想吕布这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想要以此来激怒自己,就像是他前几日每日所做的那样,要不然怎么竟然连这和议,都要派一个自己这边的叛徒过来?
在袁绍看来,田畴可以用各种贬义词来形容,这可是第一个在跟随他之后却又背叛的文士,让他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打脸了,之前不知所踪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看来简直是不知道死这个字是怎么写的。
此时袁绍望着田畴的眼神好想要生吞活剥了对方,但理智又在阻止着他,让他不要做出可能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不错,吕布就是在城外,仅有三五千人还都是骑兵又没有攻城器械,也是拿他们没办法,光光是邺城那高厚的城墙,就让他们有心而无力,更别说他们还不能够在这里久呆,待到后面的袁军反应过来他们就必须要尽快离开这儿,否则就会立刻变主动为被动,陷身于新的困境之中。
但袁绍知道战争这玩意儿,绝对不要用平常的道理去估计,就是他自己也不敢肯定吕布是不是有其他的方法进城来,所以就算是城上地下军心民心乃至城内水源等方面很容易被抓住大做文章的问题他都悉心吩咐下去,倍加关注却也觉得不够放心。
如果能够让吕布退走,袁绍相信他也退不到哪里去,毕竟这里已经属于自己的核心范围,如果在自己的势力范围还让对方数千人就这么跑走了,那自己干脆也不用再谈逐鹿之事了。
当然说是这样说,可袁绍心里总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唯有将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田子泰……”对于田畴,碍于面子袁绍只能故作不知道他,并且偏离原有计划地提前就首先进入了今天的正题,“既然你是吕奉先派来的使者,那想必对于吾之前送达的问候,他已经有了回应,不知道是个如何说法?”
田畴微微一笑,拱手道:“畴此来,的确是奉温侯之命,来与卫将军谈一谈,这和议之事。”
袁绍笑道:“这么说,他是同意了?”
田畴点头,“温侯觉得卫将军的诚意不错,可惜光说的谁都会,来的时候他便千叮咛万嘱咐畴,记得一定不要只听信口头的一些承诺,要一些实际利益……”
田畴说得这么直接,袁绍一时之间差点有些不知道如何接下去,还是许攸帮他接过口道:“你可能全权代表吕并州本人?”
田畴笑了,“畴不过是温侯驾前从事,怎敢说全权代表他,况且这一次来只是应卫将军之邀而来,是个什么情况,却还都不知道呢,想必也无法议定什么事情。当然若卫将军有事需要”
若真是如此时间无疑要拖上许久,这正是袁绍所期待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反对呢,不过还是故作矜持皱眉说道:“这样不太好吧,连日围城已弄得我邺城是人心惶惶,若时间再拖延下去,很可能会引发骚乱,到时候吾就算拼着这城池不守了,也要与你们死战一场了,恐怕这是你我都不愿意看见的吧?”
泄露底细、伴以无牙老虎一样的威胁,袁绍表现出了和议的急切,这无疑会将他推向被动,如果换做其他人或许迫不及待,可田畴却摇摇头,道:“这是温侯的意思,至于他的想法,畴可不敢妄加揣测。”
袁绍眼神闪了闪,良久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也只能这样了,那咱们就开始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