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高坐在赤菟马上,赤菟则站在原地,偶尔打一个响鼻,脚步却是动也不动,就像是激流汹涌、浪花翻卷中依然岿然不动的礁石。
匈奴人的动作太快,让吕布他们都没有多少反应的时间,这时候既然陷入了包围圈,那就唯有一战。
但吕布此刻的脸色反而平静得可怕,虽然现在他们被包围在此处,而且人数上明显处于绝对的劣势,周围的匈奴士兵更是气势汹汹,不将他们切成肉块誓不罢休地模样,但他没有丝毫紧张之感,似乎周围都不过是些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一般。
当然,吕布是不会真将这些匈奴人不放在眼里的,那样也未免有些逃避现实,只不过作为现而今这仅剩的两千多吕布军轻骑将士的主心骨、灵魂和旗帜人物,他必须要做出这样一个姿态,稳定住军心,哪怕这一役,最终的走向没有进入他所预设的轨道,最终是失败了,那也只能说他没有谋划好,而非是不去尝试地只是一味求死,到了这一刻,他反而更能够看得开了。
不过此刻双方交战的情景还是颇为壮观,双方的弓箭手首先发力,匈奴军是骑射——在之前不管是对于夫罗匈奴大军还是对那些小型部落,对方都还来不及发挥自己的长处,但今次就不一样了,战场是在匈奴人最熟悉的草原上,自然亮出了他们的骑射绝技,而且也有时间和空间让他们好好施展。
只不过在战马狂奔中的射箭,即便他们的箭术再是高明,也不可能比之吕布军将士在原地的射箭更有准头,所以能够招呼上吕布军的箭矢不多,反而是他们一个个不是自己本人就是身下战马被对方命中,要不就是就地死绝,要不就是失手亦或者失蹄导致彼此相撞在一起,自然就是一个马毁人亡、“同归于尽”的结局。
吕布军原本出发时所携带的各种军用物资器具,多半这时候都用完了,但要知道他们一路过来烧毁了那么多匈奴小型部落,而那些部落中并不缺少常规的箭矢,单独一个部落或许不多,可那么多加起来,数量也很可观了,而这么多的箭矢都被他们洗劫一空,重新装备好自己,就连战马有一些也被劫掠过来,所以一路过来他们本人或许疲惫、或许累了,但只要强打起精神来所能够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并不会有丝毫地削弱。
当然此刻他们也不过就是强撑起一口气,像是吕布这样稳定军心的作用就显得很重要了,而此刻先带着他们杀敌的却是王成。
双方你来我往的一番凌空抽射,却将彼此之间的那半片天空都用如雨的箭矢密密麻麻的覆盖,天色像是突然暗下来了一般,下方的阴影巨大,还有这般大动静带起的呼啸的风带动着地上的枯草微霜、飞沙走石,这番情景让彼此的整个视线都变得朦胧起来。
只不过吕布军将士并没有移动,而匈奴军却是向这边逼近过来,所以视线受阻对他们的影响自然也更大,时不时便会出现因为看不清楚而收势不及自己人撞上自己人的“惨案”。
不过现在这样的减员损失对于人数规模浩大的匈奴大军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反而是在付出了这般重的代价之后,他们终于完全围拢过来逼近了吕布军,这时候弓矢的效用大大削弱,开始进入了白刃战的时间,根本不需要命令,经验丰富的将士们已经自己先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方是冲势,另一方是守势,然后终于鹏撞在了一起。
“杀!”这是匈奴军将士们的咆哮,似乎还带着终于不用经受箭雨洗礼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可是很快他们就会知道即便是没有弓箭的优势对面这些敌人也绝不是那么好对付地。
相比于匈奴人大多矮小的身材,吕布军的这些骑士们无疑要高大许多,他们的骑术或许不如匈奴人,但一来他们的战马未必比对方逊色,因为他们都属于吕布军中最精锐一批;二来他们的马上都配有双蹬,这足够弥补一部分劣势了,再加上身材高大,力量也绝不小,这时候近身交战倒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平白添了几分优势,虽然这优势并非那么明显。
“铿铿”的兵器交撞声不断响起,间或还有人、马的惨叫,现场开始混战成了一片,这时候什么战术战略都只能是纸上谈兵,全靠着他们个人的发挥,匈奴军是带着这么多日子以来对汉军竟然侵入进来的深深怨愤,而吕布军则是绝境求存,为了生存为了荣耀死战不退,双方都有着拼命的理由,也确实都在为之而拼命,战斗进入白热化,局面也是越来越惨烈。
到这时候,吕布也终于开始动起手来。
现在可不是和阿依木比武的时候,在这样的群战中赤菟的作用也发挥到最大,它移动起来,腾转挪移变幻莫测简直叫人头疼,很难以描述它与吕布之间的配合达到了如何的默契,看上去不像是一个人和一匹马,更像是二者已经揉为了一体,彼此可以说很了解对方的心意,往往是吕布一个动作赤菟就会配合做下去,而赤菟的转移也总是能带给吕布指引,因为他了解它。
吕布一杆方天画戟在手,却是挑动了一大片匈奴将士,以一人之力,却是使得所过之处数步之内都没有能够近身者,往往是还没有靠近的时候,他的方天画戟就已经或是刺或是挑或是扫过去,百般武艺招式施展起来,结果却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致命。
也有人尝试干脆向他投掷长矛,却不想被他长戟一扫,顺势再一带,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些长矛便都被他夹到了腋下去,而后就见他左手持着方天画戟,右手却是一把抓起了那几支长矛,返向着那几个匈奴兵射去,本就被先前那一幕惊得呆滞的他们根本连反抗都没有,也来不及,因为那速度太快了,几乎是在他们看到出手之后,只一眨眼就已经近了眼前,而等到想要做出反应的时候身体的感受却告诉自己已经来不及了,那些长矛生生刺入了他们的体内,完全地从胸口进去从脊背出来贯穿了他们的整个身体,鲜血迸发之后是几具尸体几乎在同时轰然倒地,这一幕却是令得周围的那些匈奴军士们呆了片刻,然后下一刻赤菟行进一小步,他们便不由自主地倒退一小步,直到那边呼衍扶助罗喊道:“敢退者死,全给我上,不信他真无人可敌!”
那些匈奴军士这才再次逼上来,不过这时候那边的吕布军将士也都涌过来,护在吕布身边。
吕布如此勇武,让手下这些将士也不由得士气大振,纷纷嚎叫着本该枯竭的身体里好像又有了力量。
王成低吼一声,一戟扫开眼前的对手,正自朝着吕布这边冲来;阿依木狼牙棒一挥舞过去,却见到他照着身前拦阻的那几个匈奴兵脑袋一扫,所过之处不断喷涌出红的血液白的脑浆,混在一起显得分外恶心,对这些匈奴人他可没有好感,所以如此狂虐他们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而他此刻前进的目标也是吕布这边。
不过在接近吕布之前,他们两人却先碰到了一起。
“温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可是你说的——走吧!”王成背抵在阿依木的背上,两个人经过这一战,却是有一种不可言喻的默契在心中滋长起来,而且要知道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之上能够将自己的背部交给对方,这已经是对彼此绝对信任的表现了,不止是信任对手的实力还是信任对手的心。
而此刻王成会说出这番话来,除了敌人的强大,还有现在的情景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不妙,眼看着这时候还没有过去多久,两千多将士就已经折损了三四成,不断有人倒下去,虽然也给这匈奴军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对于外面庞大的匈奴兵源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显然这时候那匈奴主帅也不讲求什么战术,就是要靠着人数生生耗死他们,如果就这样在这里下去他们迟早都会力竭,到时候有心无力想反抗都反抗不了,那才是最不想面对的情况。
而在这样说着的时候,他们却已经距离吕布再近了一步,不只是他们,越来越多的吕布军将士如同看到指路明灯一般往这边靠拢,很显然这个时候他们全都聚过来,并非是想要依托吕布,而是想要护着吕布突围出去。
吕布此刻的眼中却是充血了一般,听到王成的话,再见到越来越多人向他这边靠过来,他却是方天画戟再次扫尽面前阻挡,根本不理会那些人惨叫着飞出去的情景,大吼一声:“说那样的蠢话做什么?是某将你们带出来,自然也要将你们带回去。你们都跟在某身后,随我冲将出去——有我无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