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祗是东汉度辽将军,银印青绶,秩二千石,其所管辖,无外乎就是大汉王朝北方包括东北和西北的的边防,以及与异民族交往的一些政务问题。
度辽将军也是一个三品杂号将军,最早出现在西汉昭帝时期,在昭帝元凤三年,中郎将范明友被任命为度辽将军,因治度在辽水而得名。
而东汉则起于孝明帝永平八年,复行度辽将军事,但直到安帝元初元年才重置其位,其后渐成定制,屯扎五原曼柏县。
在灵帝后期以前,东汉犯重罪发配流放之人,多是来到这度辽将军的辖地,归其统管。
度辽将军本就独立于并州军政体系之外,和那匈奴中郎将一样都归由朝廷直属,但如今董卓当政,哪里又有功夫将目光投注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也就是连朝廷的束缚也几乎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耿祉又不是完完全全清心寡欲之人,而且天下乱兆已现,汉室崩坏在即,只要是有点远见的人,多少都能够看出一点儿什么来;耿祉虽然不敢就此说自己有争夺天下的雄心,但割据一方,图以自保却是免不了地。
所以说对于吕布来说,并州局势的复杂,还不只在于南匈奴、鲜卑以及羌胡这些异民族人的虎视眈眈,还有似度辽将军、匈奴中郎将这样的人,他们占据地方并不算大,手底下虽然有军队却也不算多,可很多时候,他们却足以成为影响战局天平的重要筹码,就好比是现如今若是在他对美稷的南匈奴单于庭开战之后,陈宫如果要从匈奴后方的五原出兵南下侵入美稷单于王庭,以期能够直捣黄龙,这度辽将军就是绝对绕不开的一方势力,而这个时候耿祉的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不过偏偏就是对于这耿祉,吕布并不了解,他身边也几乎没有人能够了解,更别说要掌握对方的心思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坚持要行动,何况这个时候他就是不动也不行,时间拖得越久匈奴人就会做更加充分的准备,对他也就越是不利,到时候恐怕哪怕是他亲自跑去美稷那里深入虎穴也未必能够引诱对方出来,而自己又不可能就此无限期地拖延下去,毕竟若是过了时间那河水解冻要渡河过去都是一趟麻烦事儿,而自己所带的余粮也未必能够撑下去,这些都是必须考虑到的问题。
不过他并不知道,就在此时五原郡曼柏县度辽将军耿祉处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的确是不速,而且耿祉对于来人的到来显然非常惊讶,他也没法不惊讶,因为前来拜访的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匈奴中郎将张修。
说到两人,因为同在边塞,又同是大汉封官,所以也不是没有往来和联系,但在现在这样的敏感时期,而且如果耿祉的消息没错的话,最近一段时间可是频繁看见张修的人在单于庭出没,他此时到这里来,代表的到底是哪一方、又是以什么样一个身份,也很值得人玩味。
不过耿祉还是让人将其请了进来,还奉上了好茶,毕竟不管怎么说来客上门,礼节是少不了的。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却是张修这家伙难得有一次开门见山,提及的还是他现在颇感为难的问题:“耿仁兄这可真是一块宝地啊,远离朝廷和各方诸侯势力,也不是南匈奴最直接的目标……”
耿祉苦笑道:“若是真如此就好了,可子期有所不知,某也有很多难处啊。”
“难道仁兄就没有想过,择一良木而栖?”
耿祉脸色一滞,再看着张修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对劲了,“子期的意思是……”
张修脸色却是不变,摸着颔下短须干笑道:“莫非耿仁兄以为,自己是良木?其实以修看来你我至多不过都是飞禽,虽能自由翱翔寰宇,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除非……”
“诶……”耿祉一摆手,脸色难看道:“耿祉原以为子期乃是同道中人,所以才以诚以礼相待,子期如今这却是什么意思?”
张修很了解耿祉,他知道对方并非是真的抗拒,否则直接就会将自己赶出去,再不见自己,可他现在只是言语上的排斥,这分明是有戏。
张修心中一喜,趁热打铁道:“难道耿仁兄不知道,那奋威将军、温侯吕奉先如今已经到了美稷附近?”
“嗯?”耿祉不解,张修就道:“他是要做诱饵,将南匈奴大军引诱出美稷,到时候单于庭空虚……”后面的话他没有全部说完,但什么意思却是明摆着的,而耿祉眉头一挑,显示着此刻内心的波澜。
张修敢直接这样将消息全都告诉耿祉,当然是以为耿祉还在犹豫,本着想要帮这个老朋友一把的想法;当然他也没那么蠢,早就做了预防,万一耿祉最后还是没有和他一起去追随吕布,或是直接要去投靠匈奴,他有的是手段在那之前先将他给解决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仁至义尽,而耿祉要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了。
而其实耿祉此时心中的确是在犹豫,他不像是张修之前还曾经有过自立的念头,直到吕布的出现和在那个良先生的劝解之下,才走了另一条路,而耿祉之所以一直在犹豫,不过是在犹豫要跟随谁,是匈奴人,还是强势回归并州的吕布,亦或者是其他汉人势力?
从情理上来说,自然还是要跟随汉人势力,包括吕布,毕竟他本身就是汉人,而且从情感上也会偏向与汉人这一边,只不过现在中原大乱,汉朝廷风雨飘零,诸侯互相攻伐、纷争不断,哪怕暂时维持着一种表面的和平,可期的未来也必然不会平静,他并不想要参合到其中去,那样难免会可能成为大势力之间博弈的棋子,他只不过是想要生存而已,如此看来倒似乎是匈奴人更符合他的要求,可是匈奴人却又是异族,心理上那一关也过不去。
而吕布的出现,可以说在两方面都能够满足他的需求,只是耿祉却不想要贸贸然作出决定,作为并州中部地区的地头蛇,耿祉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吕布那一方的局势,面临着的是匈奴至少十万控弦之士的巨大挑战,他们现在想的恐怕已经不是能不能够打赢,而是到底还能够撑多久的问题了,这种情况下,自己投奔过去又有什么好处,难道第二天便要重新做了匈奴人的俘虏?
正是因为这样的担心,耿祉才会犹疑,但今日张修的到来却让他看出了一些希望,毕竟他了解张修这个人,他如果没有必然的把握,不会轻易将自己交给任何一个人,而张修的坦诚相告,也让他多少动心了,尽管还是没有能够给他什么保证。
但耿祉也看得很清楚,雪中送炭容易锦上添花却难,万一、哪怕只是万一,最终吕布还是获胜了呢?到那个时候他就算是送上门去也要被人鄙夷,那何不就这么赌一把,就赌吕布会赢,哪怕最终失败了,自己也能得一个心安理得。
或许也是从内心深处天平就已经在渐渐倾斜向吕布,所以这个时候哪怕自己心头并不是那么肯定,耿祉最终还是对张修郑重点了点头,道:“好,某就听子期你这一回,只希望天佑我大汉!”
“呵呵,大汉皇帝乃是天子,天不佑其子,难道去庇护那草原狼?”
“哈哈哈……”
……
天色将晚,并州西河郡广衍县以东,与美稷县接壤的界碑之地,黄昏的斜阳照映在这大汉边塞的暗黄土地上,却有一支人马从此处飞快掠过。
细细辨来,这是一支只有不到三千人的汉人军队,他们轻骑简从、速度却是飞快,也只有在一些场合一些时候,他们才会停下来,然后杀杀人、放放火、灭灭口。
这些场合,无外乎就是那些匈奴人聚居的部落,或大或小,但因为匈奴人的居住一向是很分散地,所以这些部落中最大的人口也不过数千,对于这些汉人骑兵来说却是根本不在话下,毕竟一则对方无所准备,他们占据一个先手优势,另一则数千人的部落也很难真正做到全民皆兵,排除掉老弱妇孺,真正可战之兵与他们人数差不多,但这些却显然是汉军的精锐,哪怕是赶了这么长的路,也几乎没有显出多少疲惫之色,所以要消灭对方很简单。
当然他们毕竟也只是人,不管是因为力竭还是其他缘故,陆陆续续也折损了不少人,多半都是被就地掩埋,然后一行人没有丝毫停留匆匆继续赶路。
做这些事情的事情,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毫无表情,默默无言,偏偏每一项做起来又是那么的熟稔和迅速,仿佛都已经成了习惯,虽然这似乎不是一个好习惯。
而往往没等他们转移多久,这地方就又会迎来一批装束完全不一样的人马,看着明显是匈奴军队的打扮,这些人脸上却个个含着愤怒和憎恨,但到最后似乎又多了一丝恐惧,他们每每赶在后面出现在这些被践踏过的匈奴人部落中,视野所及没有敌人的踪迹,却总是自己人被屠戮、伤害的凄惨场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