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是从雒阳北宫西濯龙园的相国府出发,身后跟着华雄,带着数十人,相当于一支精英队伍,以作护卫同时应对紧急情况,他们沿着上西门过北宫,再到上东门进入步广里,而后就到了这里的温侯吕府。
一路过去李儒发觉华雄神色有异,便问道:“子健怎么了?”
华雄似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苦笑一声,挠挠头道:“昨夜一夜没睡,精神有些不振。”
李儒淡淡一笑,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华雄并没有说实话,但他也不过分追问,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些秘密,华雄跟随岳父多年,李儒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华雄的确没有说实话,他是元力充沛的武将,一晚没睡根本影响不了什么,他现在精神恍惚完全是因为有心事,就在刚才他已经知道了他们此行要去的目标居然是吕布府上。
刚发生王允裸尸悬挂在开阳城门口上的事件,李儒便带着自己等人离开相府奔着吕府而来,傻瓜也知道这其中有着某种联系,难道王允之死与温侯有关系,可布条上的那行小字又是怎么回事?
他叹了口气,看着前方视线里渐渐清晰的府邸,眼神闪烁不定。
清晨的吕府显得空旷而安静,当李儒一行赶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不仅门口没有门子也没有牵马的仆佣,连往日常见的侯府侍卫都没有了。
他感觉到不妙,下马带着众人上前去,让人推开大门,院子里面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搜!”几乎是从牙关里吐出这么一个字,李儒看着数十个军士在莫名憋着一口气的华雄带领下如狼似虎蜂拥进了院子里,到各个房间甚至各个角落去查探,华雄的脸色此刻变得十分阴沉,李儒看到这一幕却没有想象中该有的乐观。
他走在空荡荡的吕府里,左顾右盼,似乎希望发现点儿什么,可惜什么也没看到,不一会儿进去各处搜查的军士们都已出来,他们身后还带着一群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下人,有男有女老少不一,华雄上前向李儒禀报道:“这些都是府上搜出来的仆婢,他们都说不知道府中其他人去了何处,但他们昨晚缺睡得特别香,一直到刚刚才被我们叫醒。”
李儒很快明白过来,吕布恐怕早就派人将他府上的人趁夜迁走了,至于剩下这些人对他根本无关紧要,可为了不经绕到他们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给他们都下了点迷药,让他们睡得死死的无法察觉到有人离去的动静。
想到这里,他不禁恨得牙关都快要咬碎了——一点点啊,就差那么一点点!
一行又走过一进院、二进院,一直到后院,到了后门看着敞开的那扇门,又继续往前走,差不多快要出步广里的时候,进入了一条新的道路,这正是上东街中的一个小道,道路比较狭窄,仅能六七人并排而过,而就在这里,他们的眼前看到了那地上躺着的都是尸体流淌的都是鲜血。
李儒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感受了一下,以如今的天气,这些尸体的体温早已完全消失,鲜血也都干涸凝固起来了,显然对方已经走远,但以李儒的推断,对方离去的时间却不会太早,当是在寅时三刻左右。
他心中一动,循着这血迹继续往前走,一路过去却是沿着上东街走到了一个交叉口,右转便是谷门大街,李儒叹了口气,到这里其实已经不用继续走下去了,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或者说心里还带着些可笑的奢望,欲要继续前行。
直到抵达谷门为止,一路上再没有什么发现,此时谷门已经打开,李儒上前去却正逢北部尉伍琼要离开,两人就这么不期而遇。
双方显然都没有想到会碰到对方,都是愣了一下而后都笑了起来。
两人早就认识,伍琼曾被董卓信任并委以重用,且此人确实颇有才干,也得李儒欣赏,只是后来因缘际会便未再蒙面,却不想到再次见面是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
“伍北部,久违了。”李儒拱手,脸上带着真心实意的笑容。
伍琼脸色却是一僵,李儒虽然心思细腻,却终究是许久未见伍琼,也不知道他近来的变化,何况他现在心神不属,并没有在意与伍琼的巧遇,这一句话不过是客套,偏偏那一个“北部”套到了伍琼的伤处,只是转瞬伍琼已经恢复正常,没有表露出不满或者其他情绪,而是笑着回礼道:“廷尉也是久违了……”
从伍琼对自己的称呼李儒终于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但他现在没心思想这些,而是迫不及待问伍琼道:“伍北部可看到了温侯府的一列车队出城而去?”他心里很清楚,吕布家里还有女眷不可能在外面随意示人,而且自己刚才在吕府并没有看到董卓送给吕布的那辆马车,在路上却能够看到带着一点血痕的车辙。
伍琼一愣,然后点头笑道:“不错,大概卯时初刻的确是有一行车队,他们说是昨夜并州军营有异动,军士们焦躁不安,今日温侯夫人带人前来慰问。”
“哦,异动?”
“据说是发生了营啸,昨夜近万并州军兵临城下,差点发动攻城,只是他们手上没有攻城器械,琼让手下士卒给了他们一番箭雨尝尝,阻住了他们攻势,而后温侯及时赶到,制止了事态扩大化,也算是虚惊一场了。”
李儒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恐怕与王允、荀爽他们有关,昨夜便是自己与吕布他们计划好的一盘棋,只是没想到那边竟然把触手伸到了并州军营来,看来他们也不全是空谈之辈,有些眼光懂得利用借势,想到昨夜若是吕布晚些赶到以谷门守军力量是挡不住并州军大军攻城的,到时候恐怕会引发雒阳城内的大混乱。
还好还好……
李儒又道:“儒想要上城去看看,不知……”
伍琼拱手,“愿意奉陪。”
于是双方一起上了城楼,隔着城楼,李儒看着远远地那座如同一条巨龙盘桓在北郊外的并州军营,他仿佛依稀能够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风挺立,对着自己不断冷笑,那笑中不知道是得意多一些,还是讥讽多一些。
李儒狠狠一拳击在城楼上,上面出了血渍都浑然未觉。
“亭侯……”旁边伍琼小心翼翼看着他,低声唤了一声。
李儒回过头看着他,本来还想质问,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件事情根本怪不得谁,尤其是这伍琼自从讨董联军那档子事情之后,他便已经被董卓排除在了心腹之外,对于昨晚的事情也根本没有告知他,面对如日中天的温侯吕布,他又能够反抗什么?
伍琼表面不安,心中却是暗笑不止,他怎么会不知道李儒的心思,不知道这位知道自己是故意放人的会怎么样?当然这种话他是不会自己讲出来的,他也看向了城外,远处那帐篷连成一片,在初升的太阳映照下熠熠生辉的并州军营,心中突然有些向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