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的炮声在鸭绿江岸边响起。
对面多少年没有人涉足过的深山老林,被无数的炮弹硬生生的开辟出一条道路,无数的雪粉被卷起,然后再寒风中盘旋呼啸。
已经临近年底,在这辽东正是酷寒难耐、滴水成冰的日子。一支支大大小小的队伍以龙州为中心,缓缓向北移动。而占据两侧高地和鸭绿江岸边滩头的明军炮手,没有丝毫吝惜自己的库存弹药。
对面原野上散乱的蒙古骑兵,在这样猛烈的炮火中向四下里散开,不过和蒙古鞑子打交道的时间长了,站在山坡上用千里眼看着对岸情况的王虎臣敢打保票,蒙古鞑子能够征服整个欧亚大陆,自然绝对不会是故步自封的民族,历史上蒙古鞑子正是利用从女真和南宋这里学习来的火器技术,将整个欧洲打的落花流水,而蒙古现在算起来和明军交手的时间也不短了,就算是凭借他们现阶段的技术还没有办法仿制明军的飞雷炮和火炮,不过也已经有了各式各样的应对战略。
对付炮击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散开隐蔽,因为炮击无论如何都会出现一个延缓,凭借胯下战马的强劲,蒙古士卒完全可以在这一段时间之内选择一个合适的躲避位置,甚至就算是在平原上,只要远远地离开炮弹的炸点,最多会被掀起的气浪吹一脸雪和泥点。
鸭绿江对岸在明军攻克龙州之后,就陆陆续续有蒙古骑兵游弋,随着明军开始布置攻击阵列,蒙古骑兵也很快做出相应的对策,在各个江段游弋的骑兵很快云集此处,足足有五六千人,这些骑兵以少数的蒙古人指挥多数的女真人,这两个民族都是不折不扣的马上民族,所以这些骑兵的战力自然不容小觑。
更主要的是女真人是金国的创立者,换句话说是百年之前北宋的征服者。虽然看上去靖康的耻辱已经伴随着孟珙攻克蔡州而烟消云散,不过老一辈明白事理的人都心知肚明,汉人绝对不可能这么简简单单就忘记那切肤的疼痛,只不过因为蒙古人的出现使得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对付残存的女真人。而现在蒙古节节败退,明军重新兵临辽东,对付这些女真人就算是不会大开杀戒,也不会手下留情。
要知道这大明的缔造者叶应武,在煽动士气的时候,往往使用的就是前宋武穆王岳飞和蕲王韩世忠的牌位,这两位可是不折不扣的抗金名将,所以就算是明军将领手下开恩,也得想想陛下的心意。
叶应武想要怎么对待女真人,不用他点明,下面的将士们都已经清楚。
女真人也不是傻子,毕竟是曾经入主中原,并且大量接受中原文化、学习中原兵法典故的民族,在开化程度上甚至还要胜过高丽和日本,所以他们自然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下场,这也使得女真人是整个辽东蒙古军的最主要支撑者,虽然他们也没有多少为蒙古卖命的斗志,不过要比一触即溃的高丽人和渤海人靠谱得多。
明军渡海自高丽而来,这样的进军道路显然让蒙古大吃一惊。因为之前蒙古自诩对辽东和高丽有着绝对的控制能力,甚至为了威胁林衍就范,不惜在高丽边境调动重兵,但是那样的重兵实际上只是相对于高丽的乌合之众来说的,区区万余蒙古杂牌骑兵,还不够镇海军一口吃的。
蒙古防备大明的主要防线还是在燕云、山西到河套一线,因为本来蒙古除了面对大明还得面对海都,所以兵力捉襟见肘,辽东作为大后方,自然也就没有多少兵力屯驻。这一次明军突然进攻辽东这个蒙古侧后方,确实是让蒙古大吃一惊,无奈之下只能竭尽全力征发当地本来剩下不多的年轻劳力,甚至十六岁以下的少年和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也都全部要求从军,整个辽东一时间民不聊生,家家户户只剩下老幼孤寡。
不过不得不说蒙古这种竭泽而渔的办法,是现在能够采取的唯一办法,也确实让明军有些头疼。类似于辽东这种常年以来都只有游猎部落来往的深山老林,最适合轻骑突进,小队扰袭的战术,面对以小队为组织扰袭明军大队甚至粮道的蒙古骑兵,明军大队步卒很难做出有效的反应。
这也使得李叹他们在制定战略计划的时候,将目标只是确定在了拿下鸭绿江两岸,并且依托周围地势和先进的火器进行防守,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再通过文治武功两种方式对辽东步步蚕食。
因为今年冬天的进攻即将接近尾声,所以炮手们没有丝毫的留情,尽量把更多的弹药打出去。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些应对战事需要紧急生产的弹药,相比于平日训练用的弹药有不少差距,使得炮手们更想要抓紧把这些容易出事故的炮弹消耗掉。
无数的炮火倾泻在对岸实际上因为蒙古骑兵散开而人数并不多的区域当中,一株株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漫天的雪粉甚至已经让人看不清楚视野。一台台已经架设好的床子弩正在清扫鸭绿江岸边上的蒙古骑兵,毕竟因为考虑到尽量利用鸭绿江上的冰盖渡河,所以镇海军上下严厉禁止向河岸左近开火,以防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那些冲到河边的蒙古骑兵,自然就只能交给威力更小而且更为精准的床子弩了。
“渡江!”一面王虎臣的将旗缓缓升起来,见到将旗升起,左右的都头同时高声呼喊。
一排排火铳手和弓弩手同时向前迈动步伐,踏上厚厚的冰盖。
“盾牌手顶上,以防箭矢!”都头们来来往往的呼喊着,一名名盾牌手手忙脚乱的冲上前,沿着火铳手和弓弩手的侧翼向前挺近。
令旗猛的麾下,所有的火铳和神臂弩同时向着越来越近的对岸倾泻铁弹和箭矢,如同一朵飞快向前移动的黑云。那些刚刚从密林当中冲出来的蒙古骑兵,很快就被这朵黑云笼罩,等到黑云消散,岸上只留下一具一具很快冰冷的尸体。
这些蒙古士卒别说是甲胄了,甚至连基本的皮衣很多人都没有,在这样的箭矢和铁弹面前,根本没有多少抵抗能力。
“遮掩!”都头们大吼道。
盾牌手虽然很难在冰面上跑动,不过还是尽量向中间靠拢。
第二批蒙古骑兵已经冲出来,一匹匹战马上的蒙古士卒张弓搭箭,一支支箭矢呼啸而来。虽然其中的大多数都被明军的盾牌挡下,不过还是有稀稀落落的箭矢落入人群当中。冰面上不断有士卒倒下,这样光滑的地方,基本上一个人摔倒就意味着周围十多个甚至二十个人都会被牵连摔倒。
即使是纪律严明的明军,也很快乱作一团。
“不要乱了阵脚,搀扶起来还能喘气的,继续向前!”都头们大声呼喊,不过他们也不敢在冰面上过多有动作,否则说不定还得牵扯更多的人摔倒,所以只能祈祷这些士卒能够尽可能完美的履行自己的命令。
虽然有不少人倒下,不过毕竟明军还是越来越接近对岸,而且紧接而来的箭矢很快就把那一支蒙古骑兵队伍淹没。
“上岸,上岸!”几名旅长已经亲自接过大旗,冲在了最前面,
无数的士卒吼叫着紧紧跟上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江东岸边。
马蹄声突兀而起,原本散开的蒙古骑兵很快呼啸而来,明军士卒大队上岸的地点直面的三个方向,蒙古骑兵成群结队的出现,一把把雪亮的马刀扬起,这些衣衫褴褛的蒙古骑兵们却在咬着牙向着这边冲过来。
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身后就是辽东,就是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如果让这些明军杀入辽东,那么就只有整个族群的覆灭。
只不过对于大多数蒙古骑兵来说,他们这样的进攻,还不至于给明军造成足够的烦恼。
一把把盾牌重重的落在地上,弓弩手们和火铳手们吼叫着扣动扳机、点燃火线,甚至外围的刀盾手们也在拼命的把火蒺藜扔出去。大队的长矛手这个时候也冲上岸,同时扬起手中的长矛,随时准备对付那些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
呼啸的箭矢来来往往分外密集,甚至不远处隆隆的炮声这个时候也已经成为了可有可无的背景。
无数的明军士卒嘶吼着挺起来手中的刀枪,迎向越来越近的敌人。而落在最后面的重装甲士,这个时候也终于上岸,正在随同的士卒手忙脚乱的帮助下穿戴沉重的甲胄。
狂风呼啸,卷动着无数的雪粉打在盾牌上和人脸上身上,长矛从风雪中探出,如同出海的蛟龙,一朵朵鲜艳的血花从纷纷扬扬的雪粉中绽放,很快就把脚底下的大地渲染成相同的颜色。
“该咱们了,渡江。”李叹收起来千里眼,沉声下令,似乎这一战已经没有太多的悬念,只是剩下大明应该如何打扫战场。
跟在他身边的王大用,率领骑兵直冲向江边。
大明永乐元年十二月廿五日,镇海军与蒙古骑兵战于鸭绿江,镇海军自龙州强渡,破敌于东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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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脚踩在一片乱石堆上,刘成大声下令。
五门从战船上搬运下来的火炮同时对准一段围墙吼叫,高大的围墙在这剧烈的晃动之中很快就彻底坍塌。
因为镰仓幕府就在镰仓城中,镰仓城池低矮,不利于防御,而且镰仓幕府还没有想要僭越从而建设宫墙和内城墙两道城墙的意思,所以为了能够在突如其来的情况中给予幕府足够的反应时间,镰仓幕府的围墙修建的甚是高大,否则倭人也不可能依托镰仓幕府的高墙,硬生生地挡住了明军的两次进攻。
“弟兄们,冲啊!”已经等待多时的明军都头和十将们大吼着向前,而他们身边的弓弩手和火铳手们显然也都已经杀红了眼,拼命的对准缺口处和围墙上的一道道身影扣动扳机。
箭矢呼啸着赶在明军士卒前面把那一段缺口淹没,大队的明军很快如同潮水冲入院落当中。
爆炸声此起彼伏,面对躲藏在角落当中意图负隅顽抗的倭人,明军士卒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用火蒺藜来解决。
“打开,打开大门!”一名明军都头手起刀落,将意图顽抗的一名倭人武士砍倒在地,直接冲向不远处的大门。很快沿着另外一边的通道,十多名倭人吼叫着杀过来。
“难道以为老子会怕了你们?!”都头没有退缩,哈哈大笑着撞入那一片刀光剑影当中。而都头身后的数十名明军士卒同样大喊着杀上来,将这些倭人团团包围。
而另外的几名士卒飞快的冲到大门处,手忙脚乱的扒开堆积在大门后面的沙袋和乱石。只不过还不等他们做完,几支箭矢已经从后面呼啸而来,刺入他们的胸膛。
年轻的明军将士艰难的回头,看着不远处愤怒射箭的倭人弓弩手,不过很快那些倭人就被是自己数十倍的明军吞没。
没有了沙袋和石头的抵挡,围墙墙上的倭人也被驱赶一空,所以还不等里面的人将大门打开,外面安置的炸药包就已经将整个大门硬生生撕裂。一面赤色龙旗当先跃出视野,很快大队的明军士卒怒吼着从大门冲进去。
“整个镰仓幕府和镰仓城都已经被弟兄们团团包围,所以绝对不会有一个漏网之鱼,还请督导放心!”一名师长急匆匆的走过来,对着刘成一拱手。
刘成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其实镰仓幕府当中其余人逃跑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北条时宗不能逃跑,这是整个镰仓幕府的核心人物和灵魂人物,而且根据和九州世家们的商谈,刘成也知道,正是北条时宗一手挑起了这一次事端,所以刘成要想给叶应武一个完美的交代,对北条时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后面竹琦家、少贰家等等已经归顺大明的九州世家代表,纷纷小心翼翼的上前听候刘成的吩咐。
“跟某进去,辨认一下谁是北条时宗。”刘成沉声吩咐一句,率先向里面走去。这些使者们自然也明白自己代表的是整个家族,这个时候有稍微的不配合,都有可能惹怒这位阎王爷,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一个个微微躬身,脚步跟的飞快。
不过刘成还没有走到幕府后面的书房,就知道自己倒是多此一举了。
就在书房前的台阶上,一个穿戴整齐的日本武士打扮将领,浑身都是鲜血,仰天躺倒,显然已经战死了。周围不少老少男子,尸体紧紧拱卫着他,显然都是自知道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还不如一死了之的北条家族成员。
竹琦家的使者有些颤颤巍巍的说道:“启······启禀天朝上国大将军,北条家族这一代的已经都······都在这里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只不过周围所有的使者们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已经不在意这些血腥味道,甚至不在意刺骨的寒风了。大明在进攻镰仓幕府时候的雷霆手段,还没有让他们动容,因为在这些世家使者们看来,百姓如草芥,死了就死了。
但是北条家族全部死在这里,一个不留,真真正正让使者们感受到了震撼,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刘成看了一眼北条时宗的尸体,缓步上前掰开北条时宗的手,拿起来那一把雪亮锋利的倭刀,晃了晃笑着说道:“这刀还真不错,来人,小心擦拭包裹,作为咱们缴获的第一等呈递给陛下,对了,还有这北条时宗的首级,也一并割下来吧。”
没有再多管北条时宗,刘成伸手推开书房的房门,看着映入眼帘满满的书籍,可以看得出来其中有不少汉字书籍,当下里刘成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多少人想要复制华夏的成功,可是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小国真的能够成为另外一个华夏?
这书房自有学士院和翰林院的随行官吏负责清点,刘成也懒得多管,只是转过身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北条时宗已经死在这里,这日本的战事,也要结束了。
大明永乐元年十二月廿五日,北条时宗被明军斩杀于镰仓,镰仓幕府统治日本的时期宣告结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