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丞相文天祥,右丞相苏刘义,参知政事陆秀夫。”站在叶应武身边,梁炎午一板一眼的高声念道,“礼部尚书陈宗礼,礼部左侍郎江万载,礼部右侍郎叶应及,户部尚书谢枋得,户部左侍郎李叹,户部右侍郎江铎,吏部尚书王爚,吏部左侍郎汪立信,吏部右侍郎李叹,兵部尚书张世杰,兵部左侍郎刘师勇,兵部右侍郎张贵,工部尚书章鉴,工部左侍郎郭守敬,工部右侍郎陈元靓。”
黑红色相间的四爪金龙蟒袍披在身上,叶应武的目光炯炯,看着大殿上缓缓站出来的一道又一道身影。
这大殿是临时整修了一下之前宋高宗时候的行宫,房檐低矮不说,这么多文武大臣站在殿上,已经很是拥挤。虽然大明的宫城不可能这么寒酸,但是在叶应武也只能先忍忍了。
毕竟新的宫殿已经开始设计规划,不过想要避免建设成豆腐渣工程,还是需要时间的。
“臣领旨,谢殿下。”文天祥冲着叶应武一躬身,重新走回去。
一名又一名的文武官员依次出列,当吏部尚书王爚站出来的时候,叶应武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静静地看着王爚上前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对于叶应武,新朝开国初立,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虽然叶应武很清楚实际上自己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叔伯还是心向旧朝的,但是毕竟汪立信和郭守敬都是年轻初登高位,而且汪立信还要坐镇临安,郭守敬忙着规划建康府,一时间都脱不开身,让两位老人这个时候出来顶上,也是无奈之举。
“接着念吧。”叶应武沉声说道。
阶下的梁炎午点了点头,接着朗声念道:“大宗正叶梦鼎。”
整个大殿上顿时沉默和寂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霍然投在站在文天祥前面的那个老人身上。已经年近七旬的叶梦鼎,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笑意,手中拐杖敲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终于按捺不住,叶应武缓缓的站起来,快步走下台阶,还不等叶梦鼎拜下去,就已经伸出手架住他:“爹爹,您无需如此,还速速请起。“
叶梦鼎上午方才到建康府,便来这正午朝会,所以还是叶应武在称王之后第一次看到自家爹爹。
“走到这一步,也不知道爹爹应该责骂你是逆子,还是感谢你真是光耀门楣了。”叶梦鼎的声音很低,而且他又站在最前面,所以只有叶应武能够听的清楚。
心头微微一震,叶应武只是轻轻地搀扶起来叶梦鼎,对于叶梦鼎,实际上叶应武要说没有心存愧疚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叶梦鼎一直想要让叶应武匡扶社稷、保扶这赵家天下,可没有想着让这个臭小子一脚踢开了官家自立为王。不过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叶家都成了一个崭新的皇室,就已经容不得叶梦鼎有更多的反对。
叶梦鼎并没有抵抗叶应武的搀扶,即使是已然年迈,不过手脚依然麻利,深深地看了叶应武一眼之后,缓缓后退。
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叶应武知道大宗正这个位置是自己能给爹爹最好的补偿了,而且对于年迈的爹爹来说,这也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实际上这也有叶应武的私心在里面,毕竟叶梦鼎身为大宗正,自然也要负责处理前宋皇族,实际上等于叶应武到最后还是对前宋皇族有所宽恕。
毕竟至少叶梦鼎在的时候,还可袒护一二,换做别人对这些前朝余孽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见叶梦鼎站在那里低头不语,叶应武也未有多说,只是一挥衣袖,重新走回台阶上那个椅子旁,却是笔直站立,并没有坐下,目光也变得冷峻而深邃,让所有文武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们不知道叶梦鼎和叶应武刚才说了什么,但是看叶应武明显阴沉和冷峻下来的脸庞,自然知道使君和这位“太上皇”肯定有些不愉快,而叶梦鼎是原来众所周知的大宋忠耿之臣,易地而处,一众人也能够想明白叶梦鼎为什么会生气。
毕竟自己忠诚于的王朝,被儿子葬送,而儿子又亲手建立了一个以自家为皇室的崭新王朝,这对于任何人来说,恐怕都是一样的难以抉择。就算是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叶梦鼎也要服从于朝野的呼声,也要为了叶家的团结和未来考虑,所以他不得不站在这个地方。
而叶应武脸上的不悦没有丝毫掩饰,更是让所有人心中惊讶。
明王殿下这是在告诉所有人,自己称王称霸之心,已经亮亮堂堂摆在这里,无须你们再揣测。而且就算是自家的爹爹对此不满意、有疑虑,明王殿下都可以面露不悦,更不要说你们这些没有什么血缘的人了。
现在摆在这些文武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跟着叶应武,跟着这大明,一条路走到黑。
成王败寇,已经不是这些文武官员能够自己决定的了。
江万载、王爚等人有些担忧的微微侧首看向一言不发的叶梦鼎,每一个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他们是前朝老臣,今天重新站在这个地方,一来是因为叶应武继承大宋衣钵,依旧是华夏子孙,所以虽然大宋亡了,但是华夏依旧还是华夏,大明不过是一个换汤不换药的存在,在道义上和良心上实际上并不是说不过去;二来江家、王家都是大明的开国功臣,也是最早从龙的家族,叶应武再怎么着也不会忘记他们的荣华富贵。
站在家族的利益这里来考虑,王爚等人容不得不站在这大殿之上。
而当今天此时此刻,当叶应武毫不掩饰的表示心意的时候,王爚他们才豁然发现,自己不只是站在一个新的王朝的殿堂上,而且也不知不觉的从当初扶持、帮助叶应武的长辈叔伯,变成了这个战车上牢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变成了和叶应武同进退的人。
实际上这也是说的好听一些,说得难听就是他们这些长辈从现在开始就不再只是长辈叔伯了,在他们的头上又多了一个令他们不得不仰视的关系——君臣。就算是他们和叶梦鼎称兄论弟,见到叶应武已经应该行礼,以及应该以君臣礼仪为先。
嘴角边流露出一丝苦笑,王爚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章鉴,只不过章鉴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又旋即转回。
王爚顿时暗暗叹了一口气,章鉴这分明就是铁了心要和叶应武一条路走到黑了,这老家伙终究没有老糊涂,既然现在已经来了,既然已经骑虎难下,那就索性闭上眼睛向前走吧。
不管这大明未来,到底是真的光明闪耀,还是就此南北割据沉沦,随他去吧。本来剩下的寿命就已经不长,和贾似道在朝堂上争高下时候,就已经不惧生死,更何况现在。
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王爚发现大多数的官员都是脸色如常,顿时明白叶应武这一下子分明就是在给他们这些老人看,当下里心中索性也就平淡下来,一生无论是起伏波澜还是碌碌无为,所剩时候也不多了,倒不如用这把老骨头的余力,为晚辈们多做些事,为百姓多做些事,终归是不错的。
叶应武轻轻挥了挥手,梁炎午急忙低声接着念道:“御史台监察御史江万里,左都御史陈宜中,右都御使姚訔。”
江万里还在南康军,出来领旨谢恩的只有陈宜中和姚訔,不过谁都不敢小看这两位都御史,一来百官心知肚明这两位的来路,一个是和叶应武里应外合推翻了贾似道甚至推翻了整个大宋的主,另外一个也是临安危急时候揭竿而起响应叶应武的豪杰人物。
而且更重要的是,别看陈宜中原本是监察御史,现在好像反倒降职了,不过谁都清楚江万里年迈,自从退回南康军之后就很少过问世事,所以只是挂一个名义上的监察御史罢了,御史台还是掌控在陈宜中和姚訔手中,而且现在的御史台和之前贾似道手中的那个傀儡已经大不相同,自当承担起监察百官文武的指责,是真正的清贵之位,也是实权之位,别说降了一级,就是降了三四级,大家挣破脑袋也想挤上去。
而叶应武的这个安排也不得不说巧妙,陈宜中为人机智多变,而姚訔最是刚正稳重,两人相互配合,这御史台以后绝对不是可以小觑的存在。
“翰林院大学士刘辰翁,学士院大学士邓光荐”
本来刘辰翁和邓光荐就是在主管整个天武军体系的教育,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是从几个州府变成整个天下,但是毕竟还是老本行,而且他们也清楚叶应武在这上面无人可用,这两个大学士必然是留给自己的,所以都是从容出来领旨。
“征北大将军,领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江镐;镇北将军,领天武军四厢都虞候尹玉。”梁炎午接着朗声念道,下面江镐和尹玉已经霍然出列受命,“龙骧大将军,领神卫军四厢都指挥使杨宝;鹰扬将军,领神卫军四厢都虞候边居谊。”
神卫军本来就是叶应武拿来守卫襄阳这个原本根基之地的,现在既然已经在金陵定都,神卫军自然也要随之向东开拔,接替镇海军职务,让镇海军能够腾出手来向北。
杨宝和边居谊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毕竟就算没有办法参与北伐,他们这“禁卫军”的荣誉想来是跑不了了。捍卫叶应武和金陵的安危,一样是不可推卸的重担。
“征东大将军,领镇海军四厢都指挥使王大用;镇东将军,领镇海军四厢都虞侯王虎臣。”
苏刘义和张世杰入朝,平时如果不是前面战局激烈,自然就不会出京,镇海军的都指挥使和都虞候自然也不能让他们两个继续担任了,正好可以交付给赫赫有名的镇海军“双王”。
“征西大将军,领川蜀军四厢都指挥使高达;镇西将军,领川蜀军四厢都虞候张珏。”
川蜀现在战火稍微平息,泸州、合州各部依旧在和刘整你来我往的过招,所以高达和张珏都没有到场,这一应的封赏也都是王世昌代领。
“虎贲大将军,领神策军四厢都指挥使王进;镇远将军,领神策军四厢都虞候唐震。”
神策军和天武军现在在许州和蔡州互成掎角之势,以后也是叶应武北伐长驱河洛的主力,现在冠以“虎贲”和“镇远”的雅号,叶应武在此间给予的谆谆期待之情自然不言而喻,王进和唐震也是没有犹豫,立刻站出来领命。
“征南大将军,领宣武军四厢都指挥使李芾;镇南将军,领宣武军四厢都虞候杨霆。”
李芾和杨霆已经率领镇海军后厢兼程南下,此时亦是不在,而从这里面,所有人都已经能够看得明白,叶应武并没有打算让大理的蒙古鞑子和安南那些猴子开心的看戏,这宣武军想来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伏波将军孙虎臣,定海将军张顺,横海将军白怒涛,楼船将军张贵。”
水师是重中之重,一连这么多将军,众多文武自然也没有异议,更何况水师的功劳实所共鉴,大家也没有什么能挑剔的。
梁炎午小心翼翼的把写着密密麻麻名字的圣旨收起来,冲着叶应武毕恭毕敬的一躬身,方才退下。
整个大堂上官员还有很多,而天下州府的官员更多,自然不可能一一念出来名字。刚才所念到的也不过就是未来大明的中枢官员还有军队上的核心将领,他们之前的功绩值得他们拥有这样的荣耀。
“某······本王的旨意你们等会儿也都可以看到,上面每个人的官位职务全部写得清楚,统属政事堂、六部、御史台、学士翰林院而或各军各部,都要看清楚了。”叶应武站在台上,目光炯炯,沉声说道,“今日算是大明的第一次朝会,诸位臣工可有本要奏?”
“殿下今日劳累疲惫,还是早些退朝歇息为好。”文天祥站出来朗声说道,“诸位臣工也是初来乍到,风尘未洗,多数事务未曾交接,臣下以为诸多事宜臣下书写奏折呈递殿下之后,明日讨论。”
“这样也好。”叶应武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毕竟他也不能不考虑很多文武都是刚刚抵达这建康府,甚至连自己的称王大典都没有来得及赶上,舟车劳顿,现在自然已经是疲惫不堪。
因为身边没有太监,所以身为龙图阁大学士的梁炎午,此时也不得不苦着脸重新站出来:“诸位臣工退朝!”
“臣,遵旨!”一众文武整齐划一的冲着叶应武躬身行礼,然后缓缓退下,片刻之后整个大堂上,只剩下那一道有些苍老的身影。
“你也退下吧。”叶应武轻声吩咐,梁炎午急忙告退。
拐杖轻轻敲打着地面,叶梦鼎一步一步走到台阶下,微微抬头看向叶应武:“你娘亲想必已经在后面了吧,老夫也去看看婉娘。”
叶应武一怔,急忙上前小心搀扶:“嗯,娘亲是中午时候到的,不过孩儿还没有见到她就直接过来了,所以不知道现在娘亲在何处。爹爹,这是高宗行宫,虽然百年破败,不过整修一下依旧能住,而且王府后院足够大,爹爹和娘亲就在这里住下。”
手有些颤抖,叶梦鼎喃喃开口:“罢了,如果你娘亲想要住的话就让她住下,老夫还是去你兄长府上歇息吧。”
“是因为这里曾经住过大宋的皇帝么。”叶应武沉声说道,直直看向身边显得愈发苍老的老人。
叶梦鼎没有退缩,侧过头来看向叶应武,嘴角边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老夫心中忐忑不安,或许为此。”
不过叶应武并没有生气,只是点了点头:“爹爹心中所愿,孩儿自然不能违背,只不过这样孩儿便不能在膝下尽孝,还请爹爹谅解。”
叶梦鼎颤颤巍巍的看着自己实际上最有出息的小儿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远烈,爹爹也不想求你来尽孝,有你兄长就已经足够。爹爹只求你能够尽你所能,带着这文武,带着这天下好儿郎,收复咱们三百年间丢的所有。”
见叶应武沉默了,叶梦鼎只是喃喃自语:“汉唐,大明,汉唐,大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