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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惨胜。”叶应武看着眼前的情报,轻轻松了一口气。
身后陆婉言拿着外衣给他披上,笑着说道:“赢了?”
叶应武点点头:“开门红,倒也不错。可惜的是郢州水师近乎全军覆没,范天顺重伤。这一下子没有了范天顺居中调和,杨宝、王进这两个家伙肯定谁都不服谁,再加上汪立信汪相公往里面插了一脚,某现在并不担心他们被蒙古鞑子击破,就担心他们会起矛盾犹豫不决、进而耽误军机,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你呀,就是什么都不向好处想。”陆婉言忍不住嗔道,“昨日北上的时候,你不是也担心赢不了么,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王进和杨宝两位将军再不济,终归也是你叶使君提拔于微末,应当是识大体的人,不会在这等关头有所龌龊的。”
叶应武苦笑一声:“某倒还并不担心这两个家伙,可是那个汪立信却是突然冒出来,湖南安抚使、鄂州知州,就算是某在那里,也得让出三分,汪立信此人某有所了解,绝对不会不识大体,但是难保他麾下不会想要夺权。也罢,这些说出来也就这样,也无须你们为之挂怀。”
绮琴轻轻走上来替叶应武系上腰带,忍不住轻声嗔道:“夫君此言过了,妾身姊妹既然是叶家之人,自当为夫君分忧。”
“好好好,某错了好不好。”叶应武毫不犹豫的举手投降,脸上的笑容更加近乎于谄媚,“一切都是几位娘子说了算,好不好?”
“夫君每天没个正形儿,若是让外面人看到叶使君如此,恐怕也不知是伤感还是嬉笑。”陆婉言紧接着嗔道。对于自家夫君在几个姊妹面前总是没有一点儿一家之主的样子,虽然陆婉言知道这是叶应武对于她们的疼爱,但是也不得不履行自己大妇的职责提醒一下。
杨絮有些懒洋洋的从身后床榻上坐起来,笑着说道:“而且你们看他那个样子。恐怕就是那些在蒙古鞑子面前卑躬屈膝的奸佞,也没有这等滑稽谄媚的表情。”
叶应武顿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絮娘,你怎么动不动就拆某的台啊,是不是昨天夜里收拾你收拾的不够利索,竟然还有心思挑拨某。”
杨絮顿时小脸儿煞白。急忙缩进被褥里:“你大早晨的总是提那事儿做什么······”
“絮娘害羞了,”陆婉言轻声笑道,走到床榻边,“来,让姊姊看看昨天夫君都对絮娘做了什么,让絮娘这大早晨起来跟一个小怨妇也似,要是他欺负你了,姊妹们定然不会放过他。”
杨絮更是下意识的缩了缩,坚决不肯探出头,换来叶应武等人一阵大笑。最后还是向来正经的绮琴轻声嗔道:“不是絮娘拆台。而是夫君本来就是没有个正形。”
“在这后宅还要正形,那岂不是要杀了某也!”叶应武顿时叫天屈一般苦声说道,装模作样倒也有三分神采,只不过更多的应该还是得意洋洋。这后宅里面某就是老大,某想要做什么你们几个谁有意见,那都是通通家法伺候。
叶应武声音未落,一名婢女急匆匆的走过来:“启禀相公,外面文相公、陆相公求见。”
相公?叶应武有些狐疑的看向身边的陆婉言,陆婉言忍不住轻轻一笑:“夫君现在是沿江制置副使、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兴州知州,如何当不起一声‘相公’。便是文、陆诸位,也是有这个资格的。夫君以前称呼‘郎君’,妾身暂不说什么,现在毕竟出入不可有违礼制。妾身擅自吩咐更改,还望夫君不要见怪。”
相公就相公吧,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前世的观点以致自己总是认为相公应该是“老公”的专属称呼,结果到了这宋代,也难以接受一群男的天天相公相公的喊。
不过现在还是入乡随俗。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够被称呼上一声“相公”,也是在社会上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了,叶应武可没有在这上面谦虚的意思。
文天祥和陆秀夫这个时候来,十有八九也是关于北面郢州一战的事情,叶应武轻轻点头:“婉娘,琴儿,你们现在这里吧,某出去和宋瑞他们说几句话。”
陆婉言最后替他整了整衣领:“嗯,夫君无须挂怀。”
叶应武一笑,径直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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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天武军中军接应你们,难道你们认为自己有本事站在这个地方?”一名天武军都头忍不住冷笑着说道,这些人想要仗着自己地位高就强出头,可是他们也不看看,咱们天武军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
王进并没有着急说话,反倒是和身边的唐震对视一眼,这杨宝不愧是老兵油子,自己不开口,却让手下人先来试探试探汪立信到底是怎么想的,然后再从容决断,和杨宝的所作所为相比,王进刚才想要开口反驳倒是落了下乘。
这名都头开口的意思很简单明了,而且背后的意思也很容易琢磨,我们天武军两个和你们那边指挥使对等的将军,还没有想要和你们平等对话的意思,说得简单一些就是瞧不起你们!
实力说话,你们能够怎么着!
看到天武军几名都头纷纷手按佩刀,跃跃欲试,鄂州屯驻大兵这边几名指挥使、虞侯以及都头也都是忍不住了,或许是你们强一些,但是走到哪里也得分出来一个官位大小不是?我家汪相公比你们两个指挥使官职不知道高到哪里去,现在你们竟然还敢在这里猖狂,实在是无法无天了。
看着两边的将领纷纷向前微倾,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意思,汪立信顿时手足无措,当下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轻轻咳嗽一声:“天武军和我鄂州屯驻大兵麾下虽然互不同属,但是大宋自开国以来。以官职尊卑论统帅。先不论应该由谁统筹,本官不得不问,杨将军、王将军,是否有些放纵贵属下?”
汪立信这开口分明是在庇护自己麾下的儿郎。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他对于鄂州屯驻大兵的掌控能力本来就不是很强,这一次趁着混战方才收拢了不少军心,所以现在唯一能够采取的方式就是得罪这些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天武军将领,从而达到收拢手下人心的意思。此间苦衷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要是有别的选择,汪立信决计不会冒着得罪叶应武叶使君的风险,在这里借着官职力压杨宝和王进。
杨宝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显然饶是杨宝也没有想到汪立信竟然会这样跳出来一点儿都不顾天武军感受的护犊子,不过既然汪立信已经做了,弟兄们照样接着便是。
还不等杨宝准备开口,一侧的天武军左厢众将就已经有声音出来,只不过不是左厢都指挥使王进,而是左厢都虞候唐震。这个身上还能看出来三分原来书生意气的都虞候,缓缓开口说道:
“汪相公此言差矣。大宋虽然有祖制,以官位尊卑论战场高下。但是时过境迁,大宋和北方鞑子战火连绵百年,此间众多规矩,潜移默化之间已经有所变化,若是汪相公一味恪守往常,岂不是要吃大亏。要知道这蒙古鞑子可不会和汪相公讲道理的。更何况之前麻城之战汪相公想来也有所耳闻,吾家使君所作所为,当得起中流砥柱,至于那范文虎范将军如何。汪相公可不要忘了。此等罪人,汪相公担待不起。”
唐震有些文绉绉的说出来,几名文化差一些的都头,已经听的直挠头。不过还在这里面也没有旁征博引、典故如云,用的也不过就是叶应武之前麻城之战的例子。
但是这个例子已经足够有分量了。当时叶应武对于拒绝出兵的范文虎只是呵斥了一通,以“互不统属、关汝何干”为由,让范文虎一时间张口结舌,最后方才有了麻城大捷。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汪立信身为湖南安抚使、鄂州知州。也算是临近前线的大宋官员,这个事情还是很清楚的,甚至在鄂州,不少中立派或者江万里一派的官员明里暗里没少用这个事情来讽刺就在鄂州的沿江制置副使范文虎,让范大人几次下不了台。
唐震别的时候不说,这个时候却是单单捡出来这件往事强调,是在向汪立信明明白白的说明,天武军向来都是自成一体,你还没有这等本事指挥天武军,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汪立信忍不住苦笑一声,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群天武军的将领,到底是天武军,从麻城打到光州,几乎当初追随着叶应武血战麻城的人已经换了一茬,而天武军也从当初的两千多人发展到了现在的数万人。这些上阵杀敌嗷嗷叫的将士,可不只是会冲锋陷阵的莽汉。
他们有自己的血性和理智,该让步的时候让步,不该让步的时候寸步必争。
要是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一支这样的麾下劲旅,就真是谢天谢地了。汪立信在心中不断感慨着,竟然忘记了自己实际上是在营帐中,是在和对面这几个微笑着的天武军将领夺权中!
自己不跳出来,倒是让唐震跳出来,王进这个小子竟然还学某,当真也不赖。杨宝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让唐震出来,既能表明天武军的立场所在,又能够不为代表着天武军左厢形象的自己引来非议,王进这小子什么时候也会耍心机了。
归根结底还是叶应武这个上司总是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这句话倒也不假。
两群人就这样对视,似乎谁也不服谁,一直到一名士卒跑进营帐,脸上带着焦急神色:“诸位相公,你们快去看看吧,打起来了,外面捡拾兵甲马匹的人打起来了!”
似乎意识到营帐中气氛相当不对,那名士卒有些胆怯的后退一步,不敢再多说。
“打起来了。谁和谁?”汪立信心中暗暗道了一声幸运。
“是天武军那群······”看到一群天武军将领冷眼相对,那名士卒顿时缩了缩脖子,声音也越来越小,“和咱们一个都的人。现在外面已经拉开架势了,要是几位相公不过去,恐怕要出人命的。”
王进和杨宝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笑容,打起来,打起来好啊。天武军打群架还没有至于到吃亏的地步,只要把你们打服了,到时候你汪立信不听话也得听话!
而自家知道自家底细的汪立信和众多鄂州屯驻大兵将领有些焦躁的看向这边。杨宝微微闭眼,王进看向营帐顶端,而唐震则是默默的侧身王进后面,一副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现在没我什么事的表情。
汪立信忍不住脸上一白,终究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冲着杨宝和王进拱了拱手:“两位将军,都是宋字赤旗下并肩的弟兄,有话都可以好好说。至于谁人统筹各路,还须细细商议。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两边的将士们打起来,要是这事情闹大了,恐怕互生间隙,再也难以并肩抗敌了,未免让蒙古鞑子看笑话。”
既然汪立信已经服软了,而且还将蒙古鞑子这头等大事搬了出来,王进和杨宝也不敢硬扛,毕竟要是让叶应武知道了,还不得一顿狗血喷头骂下来。在并肩抗击蒙古人上面,叶应武是立场最坚定的。
杨宝终于开口笑道:“好,汪相公,我等还是速速出去看看。莫要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你我都难以向将士们解释啊。”
杨宝退了一步,汪立信轻轻松了一口气,自有麾下将领急匆匆的掀开营帐帘幕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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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叶应武走出来,文天祥和陆秀夫急忙站起来。
叶应武点了点头:“无须如此客气,可是有什么事情?”
文天祥急忙说道:“启禀使君。确实有几件事情向使君禀报。最重要的便是郢州一战,想来使君也已经知道了。蒙古鞑子方面对此已经做出了反应,某等刚刚收到的消息。”
“舆图!”叶应武朗声说道,小阳子这家伙倒是卖力,飞快地跑了过来将舆图展开。
文天祥径直走上前,分别在随州、光化军上轻轻点了一下:“蒙古十五万大军兵分两路,今日已经在随州北侧和光化军南侧汉水冰面渡过汉水,并且伴随有大量的粮车辎重,只不过襄阳城中并未有出击之意,而樊城牛将军带领少量步骑试探,被蒙古鞑子击退。”
“樊城人少,牛富能够有胆量出城,就已经很有胆略了。”叶应武点了点头,既然是转移粮草和辎重,蒙古鞑子自然是步骑重重守护,凭借着樊城中的士卒,想要击破蒙古步骑的防御,还真是天方夜谭,“阿术这一次倒是好大的胆子,这是把全部的赌注都压上了,若是战胜了,襄阳自成孤城,若是战败了,可就是一切都没有了。”
一旁的陆秀夫也忍不住摇头:“这不是阿术一贯的作风,每一次阿术南下或是派遣斥候,从来没有如此声势浩大过。”
叶应武微微皱眉:“倒也不难理解,因为他现在想要刺探的都已经刺探到了,天武军战力如何,鄂州屯驻大兵战力如何,襄阳和樊城的守军又是什么样的,恐怕现在阿术比某、汪立信和吕家兄弟了解的还要全面,对于他来说,之前付出的牺牲所换回来的消息才是最需要的。不要小看阿术,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或许淮南李安抚和使君是一样判断的,淮南各部已经在半路上折返,共有六万水陆步骑,前行之快超乎预料,估计三天到四天之内就可以凭借着水师战船将前锋送抵汉水北岸。”文天祥苦笑着说道,“这襄阳好大的一杯羹,所有人都想分一口。”
陆秀夫轻声说道:“对于阿术来说,要是等到李庭芝率领援军赶到,恐怕就已经难以挽回了,到时候就算是襄阳攻克,六万久战精锐之淮南士卒,足够封锁汉水北岸,让他们坐困襄阳,难以进退。”
沉吟良久,叶应武方才说道:“某担心的是,以阿术的谨慎,能够下定决心将十五万大军推进到汉水南岸,不是白白来的。这至少说明对于他来说,并不冒太大的风险,也就是说······”
“阿术有信心击败襄阳守军。”文天祥看着两路蒙古大军的北面,襄阳赫然伫立。
陆秀夫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这阿术倒是好大的胃口。”
“某现在感兴趣的,却是阿术要怎么把吕家兄弟这两个躲在乌龟壳中的家伙引诱出来,如果有襄阳坚城,就算是十五万大军,想要一朝一夕强行攻克,未免笑谈。”叶应武轻声说道,“某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声南击北。”
“声南?”陆秀夫急忙看去。
襄阳南面,除了郢州,还没有别的州府值得阿术大动干戈!
“又或许是声北击南······”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战场瞬息万变,某现在还真的难以揣摩这个阿术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要是某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就好了。”
文天祥和陆秀夫忍不住一笑,只不过这笑声中带着苦涩和无奈。
“还有别的事情么?”叶应武突然问道。
文天祥一怔,旋即说道:“嗯,还有,那位黄小娘子已经到了兴州,使君何时想要见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