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秀看了一眼贾充,贾充倒是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不过裴秀深知贾充的狠辣在大魏朝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当年就是贾充带人弑君,杀了当朝皇帝曹髦,不过有司马昭的庇护,最终只是让成济给他顶了罪,贾充什么事也没有,曹奂当了傀儡皇帝之后,贾充更是步步高升,位高权重。
裴秀和邓艾关系不错,当即道:“邓艾事穷降蜀,乃是迫不得己,依夏侯霸旧事,似乎罪不及家人。”
三国时代,对叛逆投敌者似乎都比较宽容,夏侯霸只身投降蜀国之后,朝廷也没有严惩他留在魏国的两个儿子,更没有夷灭三族,中郎将郭循被姜维俘虏后投降,还做到了蜀汉左将军的位子,曹魏方面似乎也没有刻意地惩治他的家人,反倒是郭循后来刺杀了费祎,让魏国的人喜出望外,魏帝曹芳还追封郭循为长乐乡侯,让其子承爵。就连姜维降蜀之后,他的老母也未曾受到牵连。
不光是魏国,蜀国对待投降者也是比较宽厚的,比如刘备就亲放徐庶,黄权投敌之后,刘备也未追究其罪责。
在裴秀看来,贾充有些小题大作了,邓艾降蜀也并非是主动投降,而是战败后迫于形势,理应受到宽大处理。
贾充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邓艾被逼而降不假,但此番陇西之失,却是他主动前去招降牵弘,用心之歹毒险恶,完全枉顾司马公对其他提携之恩,其心可诛。晋王必当严惩之,以敬效尤,以震慑那些投敌叛国心存侥幸之人。”
司马昭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邓艾的确是他父亲司马懿一手提拨起来的寒门之士,也算的上是他司马家的死士,没想到邓艾居然临阵投敌,而现在更是助敌人反戈一击。如果一个人被一只野狗咬了,未必有多大恨意,但如果被自己养的狗咬了,这个恨意就大了。司马昭这个时候的心情就宛如被自家的狗咬了一口,怨念横生,冷冷淡淡地道:“公闾,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臣遵命。”贾充的脸上浮现出谄佞的笑容,有一种小人得志的猖狂。贾充之所以欲置邓艾的家人死地,是因为贾充和陈泰有仇隙,贾充弑君之后,陈泰就曾力主杀掉贾充,而邓艾和陈泰的关系非比寻常,当时邓艾也是竭力支持陈泰的提议,所以遭到了贾充的记恨。
裴秀无言以对,心头一阵恶寒,俗语讲宁可得罪君子,也绝不可招惹小人,看来是千真万确,以后和贾充共事,还得多留个心眼才是,不可亲之近之,也不可得罪之,万一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中,这辈子你都休想再翻身。
接下来的几天,陇右的战报不断地传来,都是些令人沮丧的消息,陇西失守,天水失守,安定失守,广魏失守,南安失守,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陇右的五个郡就全丢了,一时之间,朝野震动,洛阳城内,无人不在议论如神兵天降的刘胤,攀雪山过草地,席卷陇右,说者是唾沫飞溅,神采飞扬,听者是瞠目结舌,如痴如醉。
不过司马昭倒是沉得住气,因为陇右诸郡的失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所有的反击计划也在酝酿之中。司马望到任长安之后,与雍州刺史诸葛绪汇合,主持关中防御大局,收缩兵力,在陈仓构筑起第一道防线,以阻止蜀军向关中的渗透,准备来年春天再行反击之举。
诸葛绪在剑阁时被钟会削夺了兵权,押解回洛阳之后,司马昭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而是官复原职,仍旧回雍州做刺史。钟会的那点伎俩又如何能瞒得了司马昭,司马昭虽然重用钟会,但防范之心相当严,诸葛绪也没有什么过错,自然不会严惩。
贾充则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回。原来他率兵赶到邓府的时候,邓府早就是人去屋空,问遍街坊左右,也无人能说和清邓家人是何时离开的京城。贾充只以为是邓艾提前防备,将家人迁走了,但天下如此之大,想要找到邓艾的家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贾充也只得悻悻然作罢。
原来这是刘胤的早先安排,就在邓艾归降之后不久,刘胤为了以防万一,就曾密令中尉府潜藏在洛阳的谍报人员暗中保护邓艾家人,稍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将邓艾的家人转移走,绝不能让司马昭给杀了。
钟会也得到了刘胤进军陇西的消息,深感震惊,关陇唯系着整个伐蜀大军的后勤通道,陇西有事,等于给了钟会极大的威胁,钟会比任何人都要感到紧张,但没有司马昭的命令,他却又是不敢轻易地回军陇西的,只得向司马昭上书陈情,请求司马昭同意他派兵回救陇西。
司马昭没有同意,下令给钟会,要他必须坚守已经拿下的益州城池,尽快地拿下整个蜀中和南中,才是钟会最大的目标,至于陇西之敌,就不用他再来操心了,司马昭早就思量好了破敌之策,只等来年春暖花开之际,即行进军。
司马昭谋划着很大的一盘棋,灭掉蜀国只不过是其中的第一步,如何一统四海,问鼎天下,才是他的终极目的,现在蜀国还没有拿下来,此刻便回兵陇西的话,那么这两年来魏国所付出的代价真的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样的情况,绝对是司马昭所不能容忍的。
刘胤不过才区区三万兵马,司马昭压根没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大雪耽搁,很可能此时大魏的军队就已经踏平陇右了,那里还能让刘胤如此从容地打了一座城又一座城。
“先让你得意会儿,明年春天才是我们较量的时候,到时候自然会让你连本带利地吐出来!”司马昭似笑非笑地,皱纹爬上了他的额头,但却挡不住他的壮志雄心。
司马昭凝望着风雪苍茫的西方,思绪恍惚,似乎又回到了他做安西将军,纵横陇右的年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