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所倚靠着的那面墙壁上,有许多淡淡的刻痕,刻的都是同一种图案……四条平行的竖线,加一条划在这四根线上斜线。
这通常是被拘禁的人用来计算日子的一种记号。假如是中国人,可能会刻“正”字,不过眼前的墙上,画的都是这种四纵一斜的标记。
“嗯……光是在墙上刻过记号的人,也不少于六个……”封不觉的视线在那些痕迹上游走着,口中念道。
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虽然只是刻线,但不同的人,刻出的深度、长度、角度,都不一样。而且,为了防止和别人刻的记号弄混,每个人刻的记号,都和他人的记号间隔着一段距离。
“想在这样的石墙上留下刻痕,用指甲是办不到的,得有工具才行。”封不觉跪坐到床上,靠近墙壁,用手掌去触摸和感受那些痕迹:“这些人用的都是同一样东西……”他又环顾了一下房间:“而且那样东西此刻并不在这个房间里……”一个答案在一秒间便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是餐具吗……”
他又细致地将整个房间的四壁、天花板、地面全都扫视了一圈,“嗯……所有的刻痕都在床旁边的这块墙壁上,而其他地方一个都没有……”
“假设他们只有在吃饭时可以拿到餐具,且吃完以后必须把餐具和盘子一同交还出去,否则就会受到某种惩罚。”封不觉分析道:“那么,刻这些痕迹的时间,就是他们的用餐时间……”他又将视线投向了那些刻痕:“因为坐在床上吃饭,所以吃完后就顺手在旁边刻了吗……”
“不对!”封不觉即刻否定了这个推测。
他快速来到了铁门边,先是透过上方的铁窗朝外面张望了一下。门外的走廊铺着木地板,两侧也是石墙,天花板的高度比这间房内的略高一些。在墙壁和天花板的夹角处,每隔一段都装着一根日光灯管。从囚室往外看去,可视范围内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物,而二十米以外的地方,便昏黑难辨了。
粗略地张望了几秒后,封不觉立即趴到地上去观察铁门下方那个长方形的口子,他几乎把脸给贴了上去,还用鼻子嗅了嗅气味,最后用手去摸了一下那开口的边缘,又舔了舔手指……才满意地站了起来。
“送饭口的上下缘都沾到过食物,说明确实有人在使用这个口子进行传递。”他的视线又投到了距离自己最远的那个屋角,“而排泄用的塑料桶被放在房间另一边的角落……”他回到床边,思索道:“囚犯的活动范围明明覆盖了整个房间……既可以去门口拿到食物,又可以去另一侧的屋角方便。如果这些记号是用餐具刻的,他们完全可以刻在任何一面墙上。”
“那么……假设根本没有餐具这种东西……”封不觉又站了起来,立于房间正中,摆出工藤新一的招牌动作,一手托肘,一手扶着下巴。
他望着门口,眼中仿佛在重现过去的片段一般。在其脑补的画面中,那个口子里被递进来的只有一个面包,和一个盛着汤水的塑料盘。
“嗯……应该是没有餐具的可能更大。”封不觉又将视线投向了墙上的那些记号:“好吧,那这些是用什么刻的?而且必须刻在这面墙上……”
排除了错误的假设,答案就在眼前。
脑中灵光一现,封不觉的嘴角也浮起一丝笑意,他上前一步,将床单(注:这张床上的床单和床垫是同一件东西)撩了起来,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这张床是一个整体,任何一个部件都无法拆分,四条腿都焊死在地上。床的支架完全是铁制的,其床板也不是木板,而是缠绕在一起的金属弹簧。
不过在这些弹簧中,有几根已经断裂,虽然不能将这些断开的金属弹簧从床板上完全扯离,但可以牵着其断出来的那一头,使其弯折到墙壁处,用来刻记号。
“难怪刻痕都在床边的墙上,而且都在一定的高度以下。由于那些弹簧条另一端的牵扯力,他们也没法儿稳定地写字,只能勉强刻直线。”封不觉花了五分钟,推测出了刻痕的来历。对他来说,这种观察环境、收集信息、推理并解决问题的过程,简直是快感无限……让他把身体上隐隐的痛感都给忘却了。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无法看到日出日落,被关在这里的人要判断过了几天……必须依靠感觉、生物钟,并以外面的人给自己送饭的次数为佐证。”封不觉来回踱步起来:“而且这刻记号的工具,不太容易找到……”他若有所思道:“嗯……看来这间屋子里被关过的人远远不止六个。只是在众多的囚徒中,仅有六七个人,头脑还算冷静、思路也比较清晰,且没有放弃求生。”
“刻痕都在第九道时停止,说明这些人在此待的日子都不超过十天。他们看到前人刻下的痕迹,应该也能推断出……在第十天,或者第九天的晚上,肯定会发生些什么。以眼下的氛围来看,1%的概率是被释放,1%的概率是换房间,剩下98%就是被干掉……”封不觉冷哼一声:“哼……饶是如此,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在墙上记录自己被囚禁的天数而已。”
他走到墙边,倚了倚自己的身高,“没有剧情简介,就无法确定我在扮演的是疯不觉,还是别的什么人……嗯……身高好像差不多啊。”他将手放在与自己头顶平行的高度,靠在墙上,然后目测了一下,应该就是一米八左右,“服装是我自己的,行囊栏……”他随即看了一眼游戏菜单,行囊栏里的手电筒、Soxxi小姐的坏脾气、生存值补充剂全都变为灰色,成了不能取出的状态,“切……果然。”他不爽地道了一声。
“好吧……让我想想……片头CG里拖着‘我’的那个家伙,目测只有一米七不到,可他单手就能拖动一个一米八的成年人,看上去也并不费力。”封不觉揣测着BOSS的实力:“那肯定是超过普通人的战斗力了……至少力量方面,和我这27级的玩家差不多。如果那家伙控制这些囚犯的伙食,让他们每天只吃一顿,那他完全可以在不用武器的前提下就压制住这里的所有囚犯。”
封不觉走到门口:“像这种监禁PLAY,会是出自哪种人之手呢……杀人狂、施虐狂、食人癖、疯狂科学家……”结合那BOSS在片头时仅有的几句对白,封不觉用拳头敲了下手掌:“嗯,科学家。”
“他说的那几句……是在对我讲?还是在自言自语?”封不觉念道:“又或者,既是对我说,也是自言自语?”
他一边说话,一边抓住铁门上方小窗口的铁栅栏,试着拉动和推动了几下,门只是发出哐哐声,显然……门是锁上的。
这铁门的两侧都没有门把手,只有钥匙孔,因为靠上方处有个小窗口,不需要把手也可以拉动这扇门。
封不觉又蹲了下来,对着锁眼里瞅了瞅,这自然是毫无意义的……
“逃出房间……呵呵……”封不觉又确认了一下任务栏中的任务内容:“既然是游戏进阶期的剧本,而且又是单人噩梦,那肯定是为我量身打造啊……用蛮力突破铁门之类的,根本不用考虑。所以,就是想办法开锁咯……”
他拿出了管钳,开始了地毯式搜索。从门旁边开始,在墙壁和地面上一寸一寸地轻轻敲打,想找找有没有机关或是夹层,就算是小木柜和塑料桶后方的墙角他也不放过,他愣是把这两件东西给挪开,仔细检查了一遍。
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于是,他开始撕床单。这床单还挺厚,但里面塞得不是烂棉花,也不是鹅毛,而是碎布条,看上去像是一些旧衣服剪碎后所成,各种颜色和材质都有。
封不觉除了碎布条什么也没从床单里发现,所以……他就把那些碎布条全部摆到地上,试图分类……
他按照颜色、材质,甚至面积……做了不同的排序,但其成果毫无意义,看来这些碎布条间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不过他还是不死心,竟企图用这些色彩杂驳的布条完成一幅拼图……
坐在地上玩儿了半个小时后,封不觉终于死心了,经过一番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做的尝试,他得出了一个正常人几秒钟就会做出的结论:这就是一堆没用的破布而已。
“哎……浪费人生啊,一堆垃圾,就算把这些破布条编成绳索,这屋里也没个上吊的地方。”封不觉自嘲道:“还有哪儿可能藏着钥匙呢?”他先望向了小木柜:“这个柜子的三个抽屉都已经空了。”他又望向了蓝色的塑料桶:“那个桶……底部倒是积着近三寸厚的屎尿,藏着钥匙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他咽了口唾沫:“桶底太深,弯腰钻进去找很不方便。可万一我把桶里的东西倒出来后,却什么都没找到,这一地……”
他要把古怪的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还是先来到了小木柜前。这回他干脆把三个抽屉都从柜子里抽了出来,摆到了地上。然后将小木柜横放在地,伸手进去摸索,可惜,除了灰尘啥都没摸着。将整个木柜细细地敲打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暗匣之类的设置。
三个抽屉此刻并排摆在地上,那木板就这么一点儿厚,不用检查也知道不可能有夹层。
于是……解谜再度陷入了僵局。
“真的藏在屎里吗……太过分了吧……”封不觉转过头,深深看了一眼屋角的塑料桶,“这什么剧本啊,逼人太甚啊……”
他忽然间又有了个点子:“诶!我把桶里的东西倒进三个抽屉里,不就不会弄得一地都是了吗……抽屉比较浅,找起来也方便。”
想到此处,他还真就准备干了。当即站起身来,提着一个抽屉就往塑料桶那儿走。还好,恰在此时,他的视线扫到了什么。
“哦!”封不觉把那个抽屉捧起来,看着抽屉的底部,“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一阵后,又将另外两个抽屉给翻过来,底朝上摆。
原来这三个抽屉的底部,各有一个用血写出的单词。封不觉根据它们插在木柜里时的上下位置将其排列好,得到的信息是:最上层的抽屉背面写着“bed”,中间的抽屉写着“key”,底下的抽屉写着“bracket”。
“也就是说,钥匙藏在……”封不觉猛然回头,再度看向了那张床,他走过去,用管钳东敲西打,很快就发现了蹊跷。
这个床靠外的一侧,那条横着的、与床板平行的支架,是空心的,而靠墙的那根是实心。封不觉从床的一头起,从下往上,一寸一寸敲打那根支架,终于在敲到中段时,听到了里面有动静。
“竟然把钥匙藏在这种地方……这是给人找的吗?”封不觉低骂一声。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抽屉背面不是写着提示嘛,本来就是需要提示才能确认到的藏匿点,否则谁会知道在这种地方……
乓乓乓,连敲带拧,这铁床连个凹陷都没有。
“什么意思?”封不觉道:“精良级的管钳敲上去都丝毫不损,难道是想暗示我……那个粪桶里藏着电锯?”
他盘腿坐到地上,COS完了工藤新一,这会儿又开始学着一休憋点子……
“有了!”不多时,封不觉还真就冒出一个想法。
他抱着试试也不会怀孕的心态,对那张床使用了一次【不那么草率的维修】,没想到赶上了技能失败……在器械专精D级的60%成功率和【炼冰术士的执着】那所有主动技能的发动成功率上升10%的加成下,他还是失败了……
这不禁让封不觉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不过,200体能值付诸东流,还不能让他打退堂鼓。反正这技能没有CD,他紧接着又用了一次。这一次,技能成功施展了出来,那张床的样子发生了改变。
“果然!这个是算作机械造物的!”封不觉心中大喜,这张纯金属制造的、不可拆分的床,看上去虽说是结构简洁明了,但其被归为机械造物也很合理,因为这上面有、且只有一个机关。
就像当初封不觉在神佑村里修复的通讯设备一样,这张床也是那种不能从游戏菜单里观察属性,却可以被修复的物体。封不觉用技能使其恢复为【普通】品质后,这张床上的铁锈全都消失,床板部分断裂翘起的弹簧也都复原归位。
而最关键的变化,就在于靠外侧这根支架的两端,也就是这根铁杠连接床头和床尾的两个交接点上。那里多出了两个金属机楔,原本这两个部位已经锈死并磨平,完全看不出轮廓来了。但此时,只要封不觉用管钳分别提一下,就可以将其启活。
接着,他手脚麻利的忙活了几分钟,便成功将这根金属支架从床上卸了下来。
离开了床体,这支架就成了根长两米的空心铁棍。但凡是男生,手持类似的玩意儿时,都会产生一种模仿某只猴儿的冲动,不知为何,这种激情到了成年以后仍然没有消退的意思,不知道等我步入中年后会不会消失……
言归正传,封不觉把空心支架竖了起来,在地上撴了两下。本以为钥匙会顺着空心的管子落下,可拿开棍子,什么都没掉出来。
“呀喝……”封不觉端起铁棍,闭上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往里观瞧,可以看到些许光亮从另一端透过来,棍子的中段确实有一件很小的物体的轮廓,应该就是钥匙无误了,可不知为何,这玩意儿就是掉不出来。
封不觉又试了一下把棍子翻过来,看看从另一头往下顺会不会有反应,结果还是一样。他恼羞成怒,坐在地上,横拿着棍子,用管钳乒乒乓乓地敲打了一阵……拿起来一看,钥匙的位置仍然没变。
“这什么设定……隔着管子敲打时会动,说明不是固定或焊死在内壁上的,但把管子竖起来却倒不出来……”他又再三确认,这根金属支架并没有两端窄中间宽的情况,也不是这个问题,“才第一个谜题,有必要搞到这种程度吗……还要我怎么样?”
这句“还要我怎么样”的自言自语,突然让封不觉有了启发。
“等等,难道……”他一边想着,一边把手伸到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先前的肥皂、蜡烛和梳子都被他随意地收在了里面。
“解谜到目前为止,撇开推理部分不谈……在实际行动中,我的技能【不那么草率的维修】和装备【马里奥的管钳】都是必须的。没有这两样,根本不可能进行到这一步。”封不觉道:“既然系统就是为了难倒我而设计的剧本,那么……”
这时,他从行囊里取出了【反重力弹射器】,这件物品,并没有变成灰色,所以……
封不觉按下了弹射器的抓取按钮,让蜡烛悬浮起来,然后用手将蜡烛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接着,他把蜡烛的一头,塞进了空心支架的一端,果然……严丝合缝,正好能嵌进去。
“好吧,这样设计谜题也有一定的好处,至少我在解的时候,很容易就能知道自己没错……”封不觉说着,按下了发射按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