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在下没有体谅到总督大人的一片苦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人海涵啊”
尼布楚总督府前,福康安和阿穆尔河沿岸总督法拉列耶夫男爵表情亲热的相伴走出大门,两人说说笑笑的登上了马口台阶下停着的一辆马车,然后来到了尼布楚的物质储备仓库。
通译用一种更和缓的语气将福康安表面化的赔罪更深刻的翻译了出来,法拉列耶夫也不知道是真的满意,还是假做大度,表情很高兴的说道:“福将军太客气了。我们双方是站在一个立场上的亲密盟友,这点不起眼的误会就让它随风散去。我们不必要将它记挂在心中。相反我认为这还是一个美妙的误会,它让我们有了更多地接触和了解,让我们对彼此的亲密朋友有了更深刻的认知。长久的未来和美好的光明还在等待着我们”法拉列耶夫的话相比起福康安来说就好翻译的多了。
看着法拉列耶夫那一脸的笑容,听着他的话,连对俄罗斯心存警惕的福康安都情不自禁的对他产生了好感。一瞬间里,马车内的气温都变得温馨、亲和起来。
现在他们要去的目标是尼布楚的物资储备地,那里不仅有着尼布楚90%的储粮和咸肉、布匹、盐、茶叶等等,还拥有尼布楚最繁华的一条街道——除了俄罗斯人,还有走私商人在尼布楚开设的店铺也聚集在这里,虽然这些由走私商人开设的店铺只会隔一段时间才开门营业一两日,但十几家俄罗斯商铺可是长期营业的,酒水、烟叶、赌博,甚至还有女人,几十家大小不一的店铺还是让这里成为了尼布楚城中最繁华的地带。
一干人在仓库入口前下了马车,就能看到仓库入口的一家小百货店门正挤满了人,隐隐的有股子酒香飘了出来,很浓烈。福康安刚闻到味道,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烧刀子。嘴巴里禁不住咽了一口吐沫。
粮食紧缺的俄罗斯人才不会酿酒呢,可他们有银矿,能产生银子。
那些走私商虽然每每会运输些粮食,但这是俄罗斯人的前提要求,除了必须运输的粮食,他们显然没更喜欢运输货物价值更高的商品。白酒就是其中之一。
参与东北的烧刀子、地瓜烧等低档烈酒,源源不断地被送到北方。
而在这寒冷的地方,原本对俄罗斯人的嗜酒还颇有微词的福康安很快就理解了原因,这儿的冬天是在太冷了,一口烈酒在很多时候都有大用处。
人群外还有两个买干果和卷烟的小贩,他们不是俄罗斯人,年龄都不大,只有十三四岁,头上还留着辫子。这一代有不少这种摊贩,开店铺的人绝对比摊贩们要‘高大上’不少。
但是福康安并不知道,就在他的斜对面,仓库入口旁边的那家小店的斜对面,尼布楚‘商业街’的入口处,一个身影正在缓慢的在房顶上怕冻,他背着个用厚布和皮子裹起来的长棍,但从他那小心翼翼的行动上来看,那根‘长棍’绝对不会是一根木头,而更可能是一杆枪。
事实上那就是一杆枪,还是一杆改进版的十喜花膛锸子枪,也就是线膛枪。
枪手姓傅名恩,傅恩,听起来很有旗人的味道,可他不是旗人,也不是蒙古人,他是个汉人。原本是直隶绿营,跟着一起跑,从直隶跑到承德,从承德跑到东北,然后是现在。
原来是在绿营当兵,傅恩身上并没什么血债,可是陈汉对清兵的惩罚太重了,即使是绿营也是如此。准确的说,傅恩被吓着了,所以他跟着满清一直跑,可傅恩万万没有想到他最后跑到了离家几千里的外东北,这个鬼地方实在太冷太苦寒了。
他也想逃回去。他是一个汉人,他可以悄悄地溜回内地去,只要改个名字,傅恩相信自己会改头换面的。可这需要银子!傅恩他手里没钱,所以他需要一笔钱,于是在某种力量的牵头下,傅恩就接到了一笔大生意。他是一名神枪手,有将近大半年半年时间的线膛枪射手生涯,手中还完好保留着一杆改进后的十喜花膛锸子枪。
他是没钱,可他有好枪法,他还可以用这个来卖命赚钱。
线膛枪在战场上很有威力,它用来打冷枪搞暗杀的时候,更具威力。
至于要杀的人是残清大将福康安,傅恩不在乎。
如果能杀了永珹他更高兴,赏银都不拿,他就会立刻跑回中国,他相信现在的陈汉朝廷绝对不会亏待他的。所以,不要对一个‘叛徒’去说忠诚。
傅恩拿到的定钱是两锭二十两的银元宝,时候还有六十两银子,也就是这笔买卖是一百两。傅恩的眼睛里全部都是银子,他愿意去杀人。
昨天傅恩接到了统治,目标今天会来仓库入口,他看好了地形,也找好了位置。
一百两银子啊,拿到南面能换一千五百块钱,就算去掉了手续,一千多华元也足够他安身立命的了。
等安住了身,他就能娶个媳妇,然后给老傅家传宗接代
傅恩小心的探出脑袋,他眼神很好,不需要用望远镜就能看到一身镶黄旗棉甲的福康安,今天的福康安显然是做过特意打理的,那棉甲上的铜钉泡都亮的闪眼睛,还有头上的避雷针,非常好认。
傅恩一点多余的注意力都没放到法拉列耶夫的身上,即使法拉列耶夫就站在福康安的旁边。
“卖松子啦,九两松子半斤黑面包啦”
之前还在仓库入口的一个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人群,那透着幼稚的吆喝声传入傅恩的耳朵,傅恩神色一凛,这就是动手的信号啊。
这标注着福康安就要离开仓库入口了。
福康安脸上荡漾着笑容,仓库、粮食,面对满清的强硬,法拉列耶夫为代表的俄国人退让了。福康安已经在遐想着自己把粮食运回大兴安山后,全军将士的兴奋。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胸口一痛,如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整个人都站立不稳的向后倒去。
福康安一声遗言都没有留下,傅恩射出的子弹在他的棉甲上开了一个大洞,然后打烂了他的心脏。在福康安流恋于世界的最后一眼中,印入他眼球的只有法拉列耶夫嘴角裂开的一抹笑,那是一抹笑吧?那抹笑容转瞬就从他的嘴角消失,再定眼去看时,仿佛从来没有出现。
法拉列耶夫脸上流露出的是无比的惊讶和恐慌,他立刻扑倒在鲜血流淌的福康安遗体上,他的侍从则瞬间把他挡在了身后,似乎在保护着他。傅恩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看到福康安倒下后他就立刻滑下看房顶,从街道背后迅速离开。连那杆枪他都不要了。
远在南京的陈鸣肯定没有想到,一个原时空的满清名将就已经这样的离开了人世,福康安还没有对陈汉造成什么损伤,更没有给他爹报仇雪恨,就永远的倒下了。
现场乱成了一团。法拉列耶夫也不再假惺惺的趴在福康安遗体上痛哭了,他在往马车里去,他要离开这里了。那个该是的野蛮人已经去见上帝了,他一刻钟也不想继续跟一具尸体待在一起。
这让他感觉着恶心。
野蛮人的鲜血都是被玷污的,就如同他们的肤色一样。
法拉列耶夫看到自己胸前和手上沾染的鲜血,脸上不仅的闪过一抹厌恶。这是恶心。等回到了总督府他一定要洗一个澡,把所有的血迹全部洗去,而这身他平日里很喜欢的衣服也会被扔到火堆里去,这太恶心了,它上面沾满了那个卑贱的野蛮人的血。
自从京宫里传出了福康安的那些言论后,他就成为了法拉列耶夫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有什么比一个给自己的宏图大业制造麻烦的人更惹人厌恶呢?
法拉列耶夫的‘宏图’是什么?那就是驯服八旗,要把八旗变成一头比土尔扈特更听话的猎犬,就像过去的布里亚特蒙古人一样,他们就是俄罗斯人的狗。
可是福康安的意思呢?那是要八旗成为一个享有着一定自主权的小王国,就好像过去朝鲜和中国的关系一样。这是法拉列耶夫所不能允许的,所以他做出了干掉福康安的决定。
反正他与满清已经达成了新的补给协定,未来的半个月里,他会把尼布楚仓库区里一半的库存发放到八旗手中。法拉列耶夫相信这些粮食和物质可以让八旗忽略掉福康安的死。
那只是一个死人罢了,而活人应该更关注自己的利益,不是吗?
不过法拉列耶夫把福康安身边的侍从们想的太简单了。
这些人都是福康安的亲信,甚至是富察家几辈子的家奴忠仆之后,他们太熟悉福康安了。慢慢僵硬中的福康安遗体是不会说话,可死去的福康安那脸上除了震惊之外的恨意,还有这场突如其来的暗杀,提供了时间地点的法拉列耶夫身上有着太多的疑点了。
就在法拉列耶夫就要走过的时候,福康安的护卫队长突然死死抓住法拉列耶夫的右臂,后者高大的身躯被猛地一带,失去了平衡,向地上倒去。法拉列耶夫发出了一声尖叫。
同时几个福康安的卫兵纷纷掏出了手铳和刀剑向着法拉列耶夫的侍从、卫兵猛冲过来!
他们可不是什么政治家,也不需要顾全啥子大局。这些富察家忠心耿耿的战士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杀掉法拉列耶夫,为自己的主子报仇。
军伍出身的法拉列耶夫也不是大腹便便的无能之辈,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整个身子仿佛一头大树懒吊在了福康安卫队长的胳膊上,然后者让他没办法抽刀出来。
仓库入口整个乱了起来。
先是枪声,死了一个大人物,然后是火并,围在那家小百货铺卖酒的人立刻惊吓的大呼小叫,很多人抱头鼠窜。
一个俄罗斯卫兵抽出了自己的军刀去解救法拉列耶夫,但是被一个面相普通的中年汉子挡在了面前,后者手中握着一把刀。腰刀一横就格住了卫兵劈下来的军刀,然后刀身轻轻一抖,俄罗斯卫兵的手腕已经鲜血如注,却是被腰刀直接削开了一个大口子,而他还没等做出下一步的反应,腰刀如一道寒光,就已经抹过了他的咽喉。
枪声响了起来,两边都有人倒下。如同一只大树懒吊在卫队长胳膊上的法拉列耶夫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因为他的脑袋被一刀砍了下来,鲜血狂喷。
双方都结下了化解不开的仇恨,伴随着尖叫出声,整个仓库的驻防俄军都在迅速向着入口扑到。
福康安的卫队只有三四十人,其中跟随着他来到仓库区的只有一半人,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所有人都死了。要么被刺刀捅死,要么被枪弹打成筛子
但是俄罗斯似乎还气运深厚,就在愚蠢的俄罗斯士兵杀光了福康安的卫兵后,还要准备继续屠杀另一半卫兵,然后打进京宫抓到鞑靼人的皇帝给总督大人偿命的时候,他们被还存在着理智的军官们拦下了。
俄罗斯军队的军官几乎都是贵族。
这些人打仗的本领且不去说,每个人多多少少都还拥有一些政治头脑。这些人很清楚俄罗斯现在的状况,在遥远的东方,俄罗斯如果想要抵挡着中国人那强大的军事压力,他们就必须依靠鞑靼人。俄罗斯跟鞑靼皇帝是一定不能决裂的。
“难道法拉列耶夫男爵就白白的死了吗?这是对俄罗斯帝国大大的不恭。”大兴安山脉北方的尽头,策伯克多尔济怒吼着。他抽出了自己的腰刀,一副随时向残清开战的模样。吓唬的他对面的一个俄罗斯官员连忙出声安抚她。
等到呼伦贝尔的高士达得知这个消息后,又将这个消息报道南京,时间已经进入四月份了。
外东北这块土地上真正的春天来临了。
高士达正在捉耗子,可是进度似乎并不怎么顺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