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了伙伴队伍的寒拓,来到了一个相当偏僻的地方。
本来就是城市一个荒无人烟的角落之中,因为正处于魔族骚乱的区域范围之内,此刻显得更为寂静无声。倒不是那种阴森诡异的恐怖感觉,单纯只是无人来回的寂静幽辟之地罢了。
在这里见面的话,大概谁也无能察觉的到吧。
从刚踏进这一片区域的时候,寒拓就感觉到了。浓厚到不像话的魔力在这里张开了一片广阔的力场,也因此阻绝了其他任何生物能够窥探到其中的可能性,同样的里面的景色也不可能为外人所见。正是在这一片广袤的都市之中另外开辟出了一小片独立的空间,在这天地之中都颇有些温馨的感觉。
感觉就像是举步走进了一片水雾朦胧的帘子一般,让整个人都会变得清爽起来的沐浴感觉,也怪不得传说中的齐天大圣会将水帘洞作为自己的根据地了。这也是因为施术者的魔力纯度之高,完全就是代表最为精纯的纯白色,才会给人这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一眼就可以看见了,穿过这片魔力所铸就的帘幕而能够看见之中的景象的时候,对方丝毫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身影,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暴露在了寒拓的跟前。
女子精致的面容让寒拓稍微眯起了眼睛。
不仅毫无理由地让自己感觉到了亲切的感觉,而且跟方才还和自己并肩作战的蕾娜起码有七成相似的地方,某些事情就算未经过本人的亲自说明,答案已经在当事人的心中呼之欲出了。
更为重要的,她与自己生命中一位最为重要的女性之一也实在是太过于相像了。从蕾娜的身上还感觉不出来,但是从看见对面女子的第一眼开始,这样的想法就从他的心底深处冒出来,就算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因为那位很重要的女性正是自己的母亲啊。
有些答案同样不用经过说明就已经能够猜测出来了。
但是寒拓却迟迟不敢相信。遇到任何危险的事情都毫不怯懦迎头而上的少年,当那份事实太过于出人意料的时候,他反而开始畏惧起来。就像一直都在寻求真佛真迹的虔诚信徒,当那尊金光闪闪的佛陀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事情太过于突然反而不敢相信它的真实性了。
虽然是获取了诸多的伙伴,但自己真正的根系依然没有寄托。况且独自一人的情况比起和伙伴在一起的日子还要多许多,因此这让在盖迪亚大陆历险的寒拓,始终无法摆脱只有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的孤独感觉,始终如同烙印一般印刻在他的心中。
就像是天神的恩赐一般,突如而来的家人让寒拓不知所措。这样真的可以么?凭空获得如此巨大的辛福,真的是真实的么?自己有资格得到如此美好的东西么?
正是所谓的家人。会无条件为自己付出所有,并且也是自己心灵寄托的根本之物,彼此紧靠着,彼此扶持着跨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寒冬。
这是寒拓对于“家人”这个单词的理解,这个世界上恐怕就没有比起这个更让人感觉温馨的事物了。
因为难以置信所以不敢相信,寒拓现在原地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默无言地站在原地和对面的银发女子遥遥对望着。
对面的银发女子眼波如水,白色的魔力丝线像蚕茧似的从她的身体地方蔓延出来,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随后溶解消失在周围黑暗的地方。明眼人一看便能知晓,这是用其魔力来维持这一片寂静天地的一种方法而已。
寒拓什么都不打算做,却并不代表对面也是什么都不做的想法。
隔着一段距离,她向着寒拓遥遥地招手,一瞬间寒拓警惕起来认为她似乎要释放什么魔术一样摆好了防御的姿势,并且后撤一步身体后倾,做好了随时灵活机动的准备。
然而对方只是单纯地招了招手而已,完全没有其他可疑的动作,并且在这个动作之后的意思也如同暴露在阳光之下的事物无需揣测便清楚知晓。
她只是单纯地招了招手,想让寒拓到她这里来。
这让寒拓想起自己依然是幼小孩童之时,母亲玛丽莎拍着手掌口中说着鼓励的话语,也是如同这般轻轻地招手,想让踉跄学步的寒拓能够蹒跚而不惧跌倒来走到自己的怀抱之中。这是朦朦胧胧却铭刻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虽然刻意去想的话已经无法想起来,但是潜意识明显将它作为对于人生一处不可或缺的宝物烙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没有人能够拒绝来自母亲般的这种招手。
因为比起做出思考,身体自己会首先做出动作。仿佛带着一种创造奇迹的伟大魔术,寒拓回过神来的时候,陡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相当远的距离,直直地向着对方的位置走了过来。
可以抵抗的话是能够抵抗的,因为所谓的成长获得的成果之一,便是能够依靠自主的意识来控制方前未能准确操纵自己身体的无自觉行为。
但是寒拓叹了一口气,即便取回了身体的主动权,所做出来的动作却没有什么改变。这次是他凭借着自我的意识,做出了毫无防备靠近眼前木子的决定。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初被人类收养的猫儿,即便是居住在人类毫无危险可言的房子之中,却还没有完全摆脱掉风餐露宿所培养出来的保护自身的警惕性。然而面对主人的轻轻招手,明知道眼前人类没有恶感的它,会依旧保持警惕的性情,却是会战战兢兢抖抖索索地靠近那只朝着自己招呼的手。
当然,最后所得到的东西是一样的。
名为莉莉莎的皇族公主用自己的手掌抚摸上了寒拓的头顶,对于十六岁而言已经差不多是个成年男子的寒拓来说,抚摸头顶是一种莫大的逾越,甚至是一种侮辱性的行为,只有家中的长辈能够做这种事情。
所以当然是没有问题的。根本没有半分的违和感。
父亲寒星会在体术的相互切磋之后粗暴地揉自己的头发,母亲玛丽莎也会在蒲公英飞舞的季节轻柔地从自己的发隙之中挑捡出散落的白色伞兵。这样的行为,与此时莉莉莎如同抚摸猫耳一样抚摸自己的头顶的本质是相同的。
离得这么近的原因,寒拓才能够更加清楚地看见眼前这位女子的真实面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发色,以及天蓝色眼眸和碧绿色的区别其他的诸如体型,样貌之类,就连这种身高差,早就超越了母亲身高的寒拓令得对方需要仰头才能看见自己的脸的这种身体位置,看上去都没有任何的差别了。
这么近来看,才能够更加真切地感受到她与自己的母亲究竟是如何得相像。
同时对方也是在仔细地端详寒拓自己的面容,她的手掌从头顶的地方滑下来,拂过了寒拓的发迹,拂过耳垂,拂过鼻梁,最后停留在了寒拓的脸庞位置。似乎是要用手来确信,来临募处在记忆之中却丝毫没有褪色的脸孔,在不可视的隐隐架势之内,两者几乎是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寒拓也难得如此老实,只是现在这里乖乖地让她揉自己的脸颊而已。
“实在是太像了。”她发出了这样带着十足感叹意味的叹息。
然后她用怀念着某种遥远事物的表情,带着某种毋庸置疑的确信对寒拓说道:“初次见面,以及好久不见,虽然未曾预料到,但是见到你是我一生之中都会因此而回味的事情。”
当然莉莉莎并不能预知到寒拓的存在,甚至在这之前连寒拓本身的意义都无从知晓,但是只要经过这一次见面的话,许许多多甚至不能称之为问题的事情都迎刃而解。凭空出现的家人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半分的排斥,而是比起亲生儿女都不遑多让的程度来疼爱他。
“我是莉莉莎.盖伦比亚。虽然好歹是这个王国的公主,但是这些事情都不重要。最更要的事情……”莉莉莎拉着寒拓的脸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间隙,带着惊愕地睁大眼睛的表情,把他毫无预兆地拥入了自己的怀中,“更重要的事情是,我从未见面过的孩子啊,我是你的姨妈哦。”
终于说出口。这虽然是相当具有爆炸性意味的消息,寒拓却反而因此而平静下来。这是早就有所预感的事情了,现在不过是将预感之中的东西转化为了现实而已。
心中的一块大大的石头落下来,来自血脉相连之人的安全怀中温温暖地都要将寒拓融化掉一般的程度,在这种氛围之中寒拓安静舒适地闭上了眼睛,开始了第一次与这位奇迹之人的交谈。
“我是寒拓,母亲是……”
就像是到处飞舞的蒲公英在此刻终于找到了自己落脚的地方,终于不必在孤单的旅途踌躇独行,自己到底是找到了一处能够依靠能够安顿自己的地方。
落脚的一刹那之间天地都仿佛变了一个模样了。之前还是危机四伏的世界,瞬间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明明是毫无改变的一个地方,却不可思议的完全改变了一个自己的观感。
同为一个体型相同身高无差的中年男子,一位拥有儿子妻子幸福的家庭一位仅仅只是孑然一身的话,对这个世界的观感是有所不同的。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人,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将自己的意义诠释给这个世界。
留下血脉,种下因果,完成伟业。这是男人以及女人们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记号的一种方式,当然只要种下去,世界也就在这一刻终于和某人物连为了一体再也无法分割。
嘛简直像是万丈光芒从天灵盖上面的天空突破了一个大洞涌来,直直地照射在了自己的身上。再也不是孤独一人,再也不是孤身奋战,无论伤得多重,无论经历怎么样的伤害,终究有个地方能够让自己回归。
只要有能够永远重来的可能性,一切困难都无所畏惧。
~~~
“将军?!您终于回来了!”在夜晚的街道上,来回紧密巡逻的士兵看见了结伴而行的霍斯特和盖加伦,两人身后还拖着什么东西,就这样大刺刺地望着这边走过来。巡逻的士兵先是充满了警惕,在看清来者的面容之后这份警惕才变为了某种欣喜。
虽然大致上解决了魔族的入侵,但是以后的善后工作依然是一团浆糊一样混乱。给予平民的安抚,对于破坏街道的赈灾款项,对于残余魔族的搜查处理,等等事项都需要有专门的指挥官来指挥完成。
空有武力却无计谋计划的话,仅仅只是一群蛮徒无意义地集合在一起,做一些无意义的到事情罢了。
仅仅只是失踪的多索重新回归指挥系统,还不足以解决这些麻烦。霍斯特和盖加伦的回归,必定能够给这个系统增加一股更为可观的力量。
实际上巡逻兵们并非什么都不懂,对于他们两人的无故失踪,心中还是稍微有点腹诽的,但是事已至此抱怨当然毫无作用了。
只是当他看见他们背后拖行的物体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凉气。
风魔将。已经遍体鳞伤地昏迷不醒了,但是明眼就可以看得出来其中的不同寻常,从它依然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之上看得出来,它居然还是活着的!
人类从来没有生擒过【侯爵】以上的魔族,两人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之下静静地创造了历史。
“两位将军辛苦!!!”巡逻兵们齐齐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以次来表达自己最为崇高的礼赞。
然而霍斯特他们只不是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如此。
事实上如果不是在街道旁偶然遇见风魔将的话,两人也不能狗顺利的取得胜利吧。普通情况之下即便是【勋爵】级别的贵族魔族,其身边也常常带着大量的护卫或者炮灰魔族。毕竟魔族数量比起人类来是多出了许多的,数量上的压制让生擒魔族高层变得困难重重。
为何它单独出现在这里还不得而知,实在是疑点重重,还有许多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可不是坦然接受赞美的时候了。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
此时也有一位称不上英雄的人物正在贴着墙壁的脚跟行走,因为本来就是人类的形状以及凄惨的样子,让巡逻的士兵们认为只不过是遭受灾难的居民而已,并没有太过于盘问,还为之指认了紧急搭建的难民营的地址——虽然他也并没有去那里就是了。
被事实磨灭的傲气,此时让他变成了再普通的人类,也因此被击破的变得微弱的气势,极近的距离之下和盖加伦他们擦肩而过,也没有特意被他们制止。
成功从监考地方逃出来的【近魔者】领导者,瓦西斯。
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向着城外挪过去,并且在最后成功逃跑。
当然他的故事,在不久之后依然会重新见面,现在只不是是狼狈地逃跑了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