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王和济宁王虽然在多方斡旋和南朝警告下暂时罢兵,开放了水道,但是局势却骤然紧张起来。在运河附近突然出现了多股水贼、河盗,他们劫掠货物,抢劫商船,一时间闹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单独的商船不敢下水结成大队而行,可仍然难以幸免,仍频繁遭到袭击。
商船屡屡被劫,不仅使得商贾们蒙受损失,也让他们背后的权贵们利益遭到巨大损失,纷纷向也只里和察罕帖木儿施加压力,让他们尽快剿灭匪寇,保证商船的安全。但是运河绵延数百里,有诸多大小河流汇入,且河湾和水汊众多,且此时芦苇正是茂盛之时,极适合盗匪藏身。
因而尽管两人派兵多次清剿,虽然有所收获,但依然难以断绝。且盗匪们十分狡猾,他们知道两人积怨甚深,一旦被追得极了,便逃入对方的境内,使得追击者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过境追击,以免引发误会。
于是乎盗匪们就在运河之上左右横跳,抢了这方的商船,立马就躲入对方的辖地,甚至会潜入南朝境内,让追讨的官军干瞪眼无计可施。这便导致剿匪收效甚微,让也只里和察罕帖木儿更是心生猜忌,怀疑是对方指使盗匪在自己的辖地作乱。导致双方间相互指责,矛盾更深。
南朝方面也是屡屡提出抗议,称他们纵容盗匪越境进入大宋劫掠,若是再如此将不得不遣兵越境清剿,一切后果由他们负责。焦头烂额之下,他们只能严令地方协同进剿,而地方以财政拮据,无力募兵为由拒绝。
但是盗匪们似乎尝到了甜头,他们从过去的单打独斗转而联合起来作案,他们啸聚于胡泊之中,多着上千人,少者也有数百,小股官军不敢掠其锋。他们胆子愈发大起来,居然敢公然闯入运河,杀死了押送岁贡船队的官军,抢走了贡品……
岁贡这东西在大宋上下看来,并非价值的多少,而是国家强盛和尊严的标志,是另一个国家臣服的体现。尤其是大宋朝自立国以来一直受到游牧民族的侵略,可在自身实力无法彻底解决的情况下,为了免除边患不得不先后向契丹、女真和西夏,乃至蒙元缴纳岁币。
有人说花钱买和平也不失为一种策略,毕竟这些钱对于经济空前繁荣的大宋朝而言仅是小钱,不及双方贸易额所得的一角。这种观点在后世依然流行,认为用钱买来了天下太平,又给自己创造了贸易的机会,足以抵销负面影响。
但赵昺以为大宋时期的岁贡即便没有如后世清末那种赔款给国家带来灾难,给百姓带来极为沉重的负担,可这种行为伤害虽小,侮辱性极大,是对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的羞辱。反过来而言,大宋向其它藩国收取岁贡,却能提高民族的自豪感,也是国家强盛的象征。
现下其实与赵昺抱着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尤其是曾遭受蒙元灭国,皇帝被掳走,受到蒙古人欺压十多年的情况下,蒙元被大宋打得丢城失地,损兵折将不得不向自己求和纳贡,不仅让士人们感到自豪,也让普通百姓们扬眉吐气。
所以当今年蒙元岁贡没有按时缴纳的消息传到临安,立刻引发了朝廷上下的不满,且在有人操纵下各种‘阴谋论’盛行,以为蒙元方面岁贡被盗匪所劫的说辞根本不足信,激烈点儿的是言其是有意挑起事端,藐视大宋;就是比较正常的也是认为蒙元是在试探大宋的底线,寻机破坏和议;而百姓的思想最为朴素,认为在重兵押送的情况下,岁贡怎么会失陷于盗匪之手,分明就是想赖账。
此时大宋通讯还处于驿马传送的低级阶段,但是报业的发展已经进入了蓬勃发展的阶段,不仅有朝廷主办的《帝国日报》、《临安时报》,枢密司、各部省也会不定期出邸报,而民间的商报足有十几家。上行下效,地方路府也跟着办报,转发朝廷报刊重要信息,同时加入本地发生的新闻和信息。
所以临安发布的消息通过驿传系统散布到各地,又带回了各地的消息,虽然会随着远近不同,信息会有所滞后,但是也成功的完成了信息的散播。使得当前在边境地区发生的事件迅速在大宋各地传播。
于是乎大宋上下对于蒙元方面所为同声声讨,绝不能纵容他们所为,朝廷一定要对其加以惩治。一时间赵昺的案头摆满了来自各界的折子,既有官员们痛斥蒙元无耻要予以严惩的,也有军中将士请战讨伐的,也有士子们要求朝廷出兵御辱的。此事还成为诸多清谈团体的重要话题,他们也跟着上奏要求对蒙元做出强硬的反应……
这一切当然是赵昺和事务局一般人主持策划的,说起来‘造谣’同样是技术活儿。他们将事实做了‘适当’的调整,夸大了有些方面,却又删减了部分内容,即让百姓们能够感到合理,容易接受,也让朝野上下感到愤怒,产生同仇敌忾的情绪。
比如他们说蒙元送来的岁贡,是被盗匪所劫,大宋百姓就普遍不认可。
要知道而今的大宋在他强力的镇压下,海上和内地的盗匪几乎绝迹,只是偶尔新复的滇贵地区偶尔有匪患的传闻,说不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却也是少有的太平景象。而当年蒙元铁骑肆虐江南是情形,百姓们记忆尤深,他们如何肯相信曾经让他们饱受荼毒的蒙古军,现今居然不敌那些如乌合之众的盗匪,还让其劫了岁贡。
所以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消息散布出来,知道真相的人不会说,不知道真相的人又经过自行脑补,让赵昺成功的调动起来朝野同仇敌忾的情绪,完成了发动战争的心理建设。虽说不能保证每个人都会支持发动战争,但起码减少了阻力。
时间进入七月,赵昺在朝野一片惩罚蒙元的呼声中颁布旨意,要求蒙元方面尽快缴纳岁贡,剿灭骚扰边界,扰乱开榷的盗匪,否则为保护大宋商贾的安全和利益将关停榷场,且不排除遣兵打击盗匪的可能。
此份旨意既可视为是赵昺对蒙元方面的警告,其实也相当于发布了战争预警。当下大宋诸军已经悄然完成了战争准备,各军皆已完成新型武器换装和整训,战前侦察全面展开,前置物资囤积点业已建设完毕,新兵补充入各军,取消了一切休假,就等一声令下出击。
而此时距赵昺预定发动战争的日子已经不足一个月,选定在八月出兵其实也是有争论的,大家都知道蒙古战马‘秋肥、冬壮、春瘦’的规律,也就是说蒙古骑军在秋季的时候战力最强,当然这也是因为草场盛衰的规律决定的。
但是这个规律在大宋方面并不完全适用,因为江南粮食产量高,可以在草场枯萎之时以粮食饲喂战马。所以军中有些将领可以在冬去春来之际发起战争,而此时正是蒙古马体力最弱的时候,我军以步军为主,受到的影响却很小,如此可以增加几分胜算。而春季作战,对于大部分来自江南的士兵来说更为适应,提高战斗力。
不过战争的成败并非是某一项因素决定的,而是要经过综合考虑。首先春季对于农耕民族来说是决定一年收成的关键时期,而战争要征调和募集大批夫役随军,必要要影响到春耕,乃至影响到当年粮食的丰欠,但是八月江南秋收基本已经全面结束,就可以有近五个月的农闲。
其次就是物资输送的问题,当今乃至现代谁也不可否认水运是各种运输手段中运输量大,成本最低的方式,而在现下没有飞机、火船、汽车,水运成了最为便捷和效率最高的输送方式。而春节北方的河流尚在封冻期,且水流量小,当然会影响到运输效率。
在八月,江河尚未封冻,宋军可以借助运河和黄河调动兵力和输送物资,并在中原建立新的物资供应点,甚至可以通过海运将物资运到中原腹地,如此在能保证前线物资供应的情况下,还大大的节约了人力和物力。
再有,八月发起战争后,赵昺计划用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抢先收复山东,而此时就已经进入冬季,北方河流和土地皆已封冻。彼时大军通行不需要架设桥梁,而同时冻实的土地,便于沉重的炮车和厢车通行,提高了部队的机动性。
当然还有此一层次的考虑,比如冬季伤口不易于发炎,可以减少士卒的伤亡;还有在完成第一阶段的战事后,军队转入休整,征募的夫役可以返乡参加春耕,不会影响农时等等。而现下以不能按时缴纳岁贡发动全面战争,理由还不够充分,所以赵昺在发出严重警告外,还需制造一个更多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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