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回朝本想休息两天,借机会享受下天伦之乐,毕竟自己的老婆们从怀孕到生孩子自己都没在身边,也可作为补偿。但是事不如人愿,早膳过后,小黄门便传话左相陆秀夫及在京的几位宰执连襟而来请求觐见。他不由的气恼,自己又不是机器人,也需要休息和感情生活,这几位就不能体谅一下。
不过国事大于家事,赵昺也只能传旨让他们到文渊堂觐见,这里曾是德寿宫的载忻堂,与内廷只隔一道中门。考虑到事情越来越多,淡泊阁显得愈发狭小,且后妃们还会常来这里居住,在此会见外臣已然不合适。所以赵昺下令将载忻堂进行改造,作为自己日常办公之地,可惜还未启用,他就领兵亲征走了。
载忻堂过去就是高宗皇帝的办公、会见之所,可以说是德寿宫的行政中心,面积比之淡泊阁要大的多。主殿完全传统遵照礼制布置,可以召开小朝会。
左、右偏殿则是按照赵昺的规划改造,左偏殿是他日常办公之所,分割成数个空间,除了办公室外,配备一个可以召开小型会议的会议室,资料室、休息室,茶水房和秘书室及警卫室;右偏殿则被改造成一个大型会议室,可以召开五十人以内的会议,还建有临时休息室及会客室。
正殿两侧就如飞鸟展翅对称建有数十间厢房,改作为御前办的职事房和亲卫团及侍卫营的办公地,房屋间建有廊道与前朝和内宫相连通,即便是雨雪天也可鞋不沾水的往来各处。这里将成为赵昺在一段时间主要办公场所,而随着他的归来也投入使用。
赵昺来到左偏殿的时候,陆秀夫等人已经候驾多时,寒暄几句后便移步小会议室。乍一见,这里就如现代办公室布置一般,椭圆形的会议桌,高腿圈椅,中间即可以点缀些花卉,也可以布置沙盘。在旁边还放置了记录台,用以记录会议情况。从而一改过去,皇帝坐着,大家站着议事的规矩,要知道赐座过去是种荣誉,并非谁都能有个座的。
“陛下赎罪,臣等本不应打扰陛下,但事出紧急,只好无礼了!”众人按照品级两边落座,陆秀夫先行施礼解释道。
“不必多礼,皆是为了国事,朕也无懈怠之理!”赵昺看看几个人皆是神情严峻,而几位宰执个个道场,知道是真的有急事,自己再憋屈也不能抱怨,摆手笑笑道。
“陛下离京期间,太学生及士绅曾多次上疏,甚至于途中拦截左相座驾上疏。臣等亦曾安抚解释,但是他们并不满意,又曾谋划在圣驾回京时再次拦截御驾上疏。由于戒备严密,他们未能得逞,臣等得到消息,太学部分学生欲在三日后朝会之日在朝门上疏。”刘黻接着介绍情况。
“嗯,朕已知道,这次有多少人参加?”赵昺听了皱皱眉问道。
“具体参加的人数尚不得知,具估计不会少于三百人,甚至更多些,且他们还在与些士绅们勾联!”刘黻答道,“此事体大,臣等不敢欺瞒,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
“众卿有何见解?”赵昺虽知道京中太学生谋划伏阙上疏,但骤然听到消息,对具体情况并不了解,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其实,赵昺对于伏阙上疏之事的发生并不意外,因为大宋向来由此传统,仅在南宋时期影响力较大的就有八次之多,贯穿了两宋。而每次发生都会在朝野造成极大的影响,有宰相因此倒台,有官员因此落马,甚至导致朝廷不得不修改国策。还有几次“伏阙上奏”事件也在宋代的政治领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而作为伏阙上疏主力的太学生可以说是宋代政治舞台上的一支特殊力量。严格的说,太学生能不能算做“士人”,现在还不好说,但他们有知识、有文化,并希望通过学习,在科举场上一举得名;且是当时有一定知名度的学子,并有自己的政治抱负。因而太学生群体与“士人”阶层却有着天然的联系。
因为太学生实质是一群以读书做官为目的的知识分子,他们在国家兴办的学校读书,就是为了参加科举,博得功名,为出仕做准备。其次,太学生和朝野士人有着一致的知识体系和教育背景。而正是出于这种相似性,使得士人群体不仅对于太学生格外关注,就连思想观念也较为一致。
所以太学生在政治领域的作用也日益增大,并成为影响朝野舆论的重要力量。与此相关的是,宋代的太学生的身份在一开始就不低,可以说是官僚队伍的预备成员,一旦通过科举,步入仕途也就顺理成章。这使得太学生有着较为特殊的社会地位,而特殊的社会地位又推动了他们的参政热情。
太学和太学生敢于积极参加政治活动,更来源于他们有品评政治、舆论监督的历史传统。太学生即为准官员,且太学的教师也多为朝廷官员,这就为太学提供了一个评议朝政、臧否人物的条件。由于太学生的参政行为对朝中舆论形成了巨大的影响,故开禧之后,太学渐渐成为全国的舆论中心,他们更有以‘无官御史台’自称。
伏阙谏诤和进谏一样,都是是指臣子们跪伏在皇宫门前,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对皇帝进行激烈劝谏的举动。而太学生能够通过伏阙上书的活动起到无官御史台政治功效,从而不能不引起当政者重视,这也是让陆秀夫等一班执宰紧张的原因。
“陛下,先抢看!”邓光荐先递上一份手札道。
“嗯!”赵昺接过呈上来的札子,翻看起来,里边正是记录的太学生们预备上疏的内容,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搞来的。
札子上写的不少,但是赵昺看得很快,而其中所提的不过是几点:一是要求自己恪守祖宗家法,尊儒重士,不忘与士大夫共治的诺言;二是劝谏自己要爱惜民力,勿要穷兵黩武;三是指责朝中丞相们不能劝谏皇帝,阻止自己內降诏书,干涉朝政;四是劝谏皇帝更改‘士绅一体纳税’的诏书;五是要求罢免陆秀夫,称其久居相位,结党营私;六是要求尊‘理学’为国家正统……
“这奏疏也并无什么新意,还是新瓶装旧酒,主旨还是利益之争罢了!”赵昺看罢将札子置于桌上道。以往伏阙上书之事,也是主要针对君权,无外乎就是四个方面:监督君主恪守家法。谏请君主更改诏令。阻止君主内降诏书。第四,抑制女后干政弄权。此次只是少了女后干政,其余林林总总十多条仍是围绕限制君权展开的,说到底还是争夺权力和利益。
“陛下,臣无能,请陛下降罪!”陆秀夫先自表态道。
“左相何罪之有,他们是庄公舞剑意在沛公,主要还针对朕来的,与汝及众卿皆无多大关系。而朕也绝不会做出鸟尽弓藏之事,众卿勿要自扰,乱了我们的阵脚,一切自有朕承担。”赵昺摆手道,“陆相入相十余年,恪尽职守,兢兢业业,为我朝复兴可谓鞠躬尽瘁,朕绝不会因为这一纸胡言而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的。”
“陛下英明,臣等自当尽责!”众人皆松口气齐声道。
他们作为官场老油子当然清楚,历次太学生搞事时,针对的一般是宰执和重臣。蔡京、秦桧、汤思退、韩侂胄无一例外,都是权倾一时的人物。太学生对于这些人物的嘲讽也好,弹劾也罢,针砭也罢,都是对他们的一种无形的压力。
且太学生虽然在某些时候会受到皇权的压制,但是在“帝朝重华宫”这样涉及到政权稳定的大事来临之际,皇帝还是会考虑到他们的建议的。所谓“无官御史台”恰好是宋代皇帝利用太学生制衡朝臣、维护政权稳定手段的真实写照。
在某种程度上,皇帝对于太学生的忍让其实就包含了“祖宗之法”的考虑。他们皆清楚“祖宗之法”不仅仅是所贯彻的扬文抑武等诸多原则,而是宋初基于五代变乱的历史教训,提出的“事之为防,曲之为制”的原则。
而这一原则强调“保持对于意外事变的警惕状态,强调防范纤悉,同时以制度的平缓调适,来保持政治稳定。”说得再明确些就是帝王通过种种权术,特别是彼此牵制的手段来防范可能发生的“内患”。太学和太学生的地位如此突出,也正是出于皇权的需要。
正所谓‘公论一鸣,两学雷动,天子虚己以听之,宰相俯首而信之’所以有些执政大臣也看出太学生的弱点,学会了使用通过太学生左右舆论的策略。而以小皇帝的精明也不会看不出,早在琼州之时就利用过太学生‘闹事’,导致了与蒙元和议流产。
此刻皇帝的话等于表了态,也定了性。将事件性质定性为利益之争,而非他们之过,并不会为此惩处任何人,等于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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