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池布局严谨,形势险要,易守难攻,六门皆建有高耸的城楼,四方角楼稳峙,战时以便瞭望守御、施放火器,平时则以其华丽宏壮而可资登览观瞻。但将城门的修的雄伟壮丽,不仅是为了显示城池的威严,而有了门楼的遮蔽障护,城门可免受雨水侵蚀、矢石攻击等破坏,防守自可更为坚固耐久。
南门、东门、西门和城东南隅,位于陆地交通要道,是历来敌军进攻的重点,故护城河挖得较宽。西门护城河有一道长百余丈,宽约三丈的壕沟与护城河相连。沿着护城河又修有羊马墙,作为城门外的第一道防线。且每座城门外有瓮城也叫屯兵城,用于屯兵及存放兵器等御敌之物。特别是南门,是由南向北的必经之地,大片的开阔地最易受敌,挖得最宽。
此时,史弼站在南门城楼上,扶着栏杆遥望城南外耸峙岘首山,心情颇为沉重,宋军自岘中从西突破了防线,突然出现在城西,使得大山丧失了其屏蔽襄阳的作用。且宋军又控制了出山的通路,又使驻守山城中的蒙军补给陷入困境。
“总管,敌军已经兵至城下,山中堡城尚余有守军三万余,粮草也就只能供两日所需,他们昨夜冒险遣人入城,请求撤出山城入城。”阿里罕一早便被史弼拉着巡城,从北门转到西门,又转到了南门。如今三面皆已被宋军包围,他一路走来心情也是不大好,扭脸言道。
“唉,谈何容易。”史弼叹口气道,“南朝军队虽已打开通路,但是仍留有大军在岘首与我军对峙,一旦贸然撤军,其便会尾随追杀。而城南已有南军立寨,两方夹击之下,恐他们难以安然入城。”
“总管,属下以为尽管凶险也要一试。”阿里罕言道,“宋军突至,但是兵力分散,城南驻军不过数千。而其必会将各处兵力陆续集于城下,彼时城南敌军云集,他们突围更加无望。属下以为应趁此机会令他们自山中突围,同时城中也遣兵打开通路,助他们突围入城,以此来加强我们的守城力量。”
“现在城中有多少粮草可用?”史弼未置可否,转而问道。
“当下城有军民十余万,每日至少需要耗粮三千石,军马所食粮食也要五百石。我们府中仓廪存粮四十万石,属下估计民间存粮也不下此数,可供我们一年所食。可惜的是秋粮收割尚不足三成,便被南军所阻,否则又可得粮食十余万石。”
“嗯,如今光化军和谷城连连失守,兵力损失惨重,城中有兵不足六万。而当下四面被困,援军迟迟不至,恐怕只能依靠我们自己了。若是能将山堡中的守军接应入城,兵力则可达十万,可以一试。”史弼点点头道。
“铁佛寨守将称南军多次探城,怕近日就要攻打,他们担心抵挡不住,也想退入城中。”阿里罕又提议道。
“不行,若是不战而退,不仅有损我们的士气,也会让敌军肆无忌惮的直驱城下。”史弼却是立刻拒绝了。
“总管,据自琵琶山和龟山逃回的兵卒所言,南军攻山所用的火器十分犀利,十丈之内营垒俱毁,人马皆亡,草木不生。他们以为铁佛寨营垒薄弱,不堪一击,无法阻挡敌军的进攻,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属下以为他们所言有理!”阿里罕再次言道。
“不准,以宋军的布置,西门并非他们主攻方向,应该还是南门。只要铁佛寨尚在,宋军就不能肆意为之,而早先并没有发现南朝用过此等武器,所以那些传言不过是他们为兵败找的理由而已,并不可尽信。若是真有如此威力的火器,宋军岂会等到此时才用,否则襄阳早就失守了。”史弼不以为然地道。
“唉,但愿如总管所言!”阿里罕叹口气道。
“知府不必担心,我已经将回回砲布置于西城,一旦宋军攻城便可发砲支援。而南军火器射程有限,不至护城河岸是难以射入城内的,因而铁佛寨不能有失,否则他们便能将炮弹直接打入城内,就如北城一般天天闹得心慌了。”史弼拍拍其的肩膀道。
“总管言之有理!”阿里罕想想确是如此,如今北城日日遭到樊城敌军的炮轰,每日不得清净,前几天竟然在他们避炮之时,光天化日之下直接遣兵到襄阳码头将泊在那里的商船和渔船拖走了大半。让他悔恨不已,若当初听了史弼的话将船尽数凿沉,也就没有被敌所用之事了。
“既然决定要岘首山城中各部突围,那便要尽快安排下去,否则我担心他们因为粮草断绝,从而生出异心,届时为敌所用,就不妙了。”史弼没有在意其想什么,而是安排道。
“是,总管所忧正是,南军最擅蛊惑人心,这两日他们日日遣人协助城外百姓秋收,便哄得那些贱民投靠,不仅没有丝毫反抗,反而助他们修筑城寨!”阿里罕言道。他知道史弼的担心不无道理,荆襄守军除了在此驻扎的探马赤军,就是周边的屯田军和签征的汉军。
其中最具战斗力的本应是探马赤军,但是他们久驻繁华之地,又多年不经战事,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前。所以当前的主力反而是那些屯田军,可他们要忙于耕种田地,也是疏于战阵。而人数最多的是自河南签征汉军,他们皆是强征入伍,又没有经过训练,也没有薪俸,连衣甲都靠家人资助,若是在断了粮,肯定是不战自溃。
“城守所言极是,我们不能将粮食白白的便宜了南人,要设法将庄稼毁去。”史弼言道。
“总管所言不错,但是想要毁去却不容易!”阿里罕苦笑着道。
“这是为何?”史弼扭脸惊讶地问道。
“属下也曾派兵趁夜缒城而出欲将未收割的庄稼焚毁,不但遭到宋军的追剿,还受到了耕田的农户拦阻、追杀,损失甚重。”阿里罕苦了脸道。
“哦,那些农户为何敢抗拒官军,他们平日不是极为顺从的吗?”史弼不解地道,这与他平日所见如天壤之别。
“我也不明白,后来问了逃进城中的豪户才知,南军不但帮着农户们收割庄稼,还告诉他们所获皆归各户,即不必缴纳税赋,佃户也不必给地主纳粮。那些贱民们得了好处,岂不心向南军!”阿里罕无奈地道。
他作为城守,当然知道百姓的税赋十分沉重,他们大多数人没有田地,只能租种地主或是蒙古贵族的土地,不仅要给官府缴纳正税,还要给主家上缴佃租。个人所获不及收成的三成,而当下无论是自耕田,还是佃租的土地所获,收入皆归耕种者所言,南军不取分毫,他们当然会‘弃暗投明’,跟着南朝跑了。自己派人去烧人家的庄稼,抢人家的粮,自然就要跟他们拼命。
“早知如此,就应该将他们尽数杀了,一时心软反成了祸患。”史弼听了恨恨地说道……
……
“陛下,末将有罪!”大早晨的伍隆起便进行营跪倒请罪道。
“何罪之有?”赵昺抬手让其起身问道。
“陛下,昨夜城中自南门出袭击了我军三师的营寨,而岘首山中驻守虎头山、及鹿门山及羊牯山等城垒的敌军趁机突围,突破了我部据守的山口,在城内敌军的接应下撤入城中。”伍隆起没有起身,而是跪禀道。
“哦,三师营寨被攻破了吗?”赵昺见他不起身,也任其跪着问道。
“陛下,三师在南城外立营,实际上二团和三团分守出山通路,只有一团和师直属队在其中,以致兵力不足。而敌军势大,他们只能据守营寨,不敢出寨迎敌。而据守山口的两团尽管竭力堵截,但是敌军拼死突围,且有数万之众,以致被他们冲关而过,在城中敌军的接应下逃入城中。”
“嗯,那六军就没有动作吗?”赵昺点点头又问道。
“第六军发现山中敌军出逃后,也遣军衔尾追杀,可他们追的越厉害,敌军越加拼命的逃,我们就更加堵不住了!”伍隆起苦着脸道。
“你没有堵住,潘念是不是要到朕这里告御状,你听说了便先到朕这里报个备啊!”赵昺看向其问道。
“是……不是,是末将失职,导致山中敌军突围而出,从而破坏了陛下的大计,末将罪不可恕!”伍隆起磕了个头‘悲愤’地道。
“你确是有罪,那就跪着吧!”赵昺听了点点头道。
“陛……陛下,你怎么就不问问末将缘由!”伍隆起却是愣了,不明白陛下今天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要知道如此自己何不早起身回话,而这下弄巧成拙,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喽!
“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然后再起来!”赵昺背着手猫腰盯着其的眼睛,满是笑意地道。
“陛下,末将知道了,不该瞒着陛下私自下令让驻守山口的两团,遇到敌军突围不得出战!”伍隆起马上反应过来了,再次叩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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