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 > 第844章 不送

第844章 不送

    “不送”伯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今天是宋使过江来议和的日子,他令人在扬州总管府布置已毕,坐等宋使上门,但是只来了书吏,送上封书信便告辞了。

    “这南朝也太过无礼,一个小小书吏居然不肯施礼。右相说什么”这功夫留梦炎上堂来,看看空荡荡的大堂愤愤地嘟囔着,抬眼正瞅见伯颜在那自言自语接话道。

    “留尚书,你看这是何意”伯颜让留梦炎坐下,将手中书信令人递给其道。

    “不送”留梦炎上眼一看,纸上就龙飞凤舞的两字,他反过来调过去又仔细检查一遍,除了这没头没脑儿的俩字再无点墨。他偷眼看看伯颜,皱皱眉道,“右相,下官也也不知何意”

    “这回书只有两字,令人费解之极”伯颜把杯子中的酒一口喝尽顿在几上道。

    “右相,不若下官将南朝信使追回,再问问”留梦炎说道。

    “不必,我令人给其送去一份南朝当年的降表抄本,他们便回书两字,着实让人琢磨不透啊”伯颜摸摸胡子皱皱眉道。

    “头次和议,右相给南朝使臣的是前朝降表”留梦炎听了一愣道。而心中也恍然,那小皇帝又尖又狠,见了降表定然大怒,如此这两字的意思明白着就是让他们滚。可笑伯颜自诩才子,精通蒙汉文字,却不知汉字的博大精深,其中含义岂是他所能懂得的。

    “不错,南朝伪王不是一向标榜自己以仁孝治国吗吾倒是要看看其如何面对当年的降表,先杀杀他们的锐气再谈”伯颜仍自以为得计地笑道,并未意识到其中两个字的代表的什么。

    “右相,没有机会再谈了”留梦炎看看洋洋自得的伯颜,苦着脸说道。

    “哦,留尚书这是何意啊难道一封书信就已经让那伪王吓的尿了裤子”伯颜捋捋胡子大笑道。

    “当年右相率十数万大军,取淮南,下建康,一路攻城破寨,直逼临安,南朝太后和皇帝便吓得投降了,至今右相威名仍可止小儿夜啼”扬州守将苏合泰听了言道。

    “右相当年刚刚离开江南,江南百姓便纷纷建生祠祭拜,香火不断,以谢右相。那伪王区区一个不及马高的孩童怎能相提并论,只怕闻知右相到来,江南百姓业已准备了好酒以待”身侧的一个幕臣也忙不迭的吹捧道。

    “诶,吾只是遵从大汗的旨意,将士们的血战,吾怎敢居功”伯颜含笑摆手道。

    “右相,此两字之意乃是拒绝再与我朝和议,让我们自便,而非是要出降”留梦炎见状心中暗自感叹,今日南朝已非昔日,其感观却还停留在旧时,更不了解小皇帝拥有的实力,有些无奈的拱手道。

    “什么这两字是作此讲,留尚书不是玩笑”正在云端美着的伯颜,突然被掀了下来,自然不大高兴,板起脸来道。

    “和议此等大事,下官怎敢胡言”留梦炎施礼道,“这不送二字此刻既有送客之味,也有愤然拒客之意,表明南朝已经拒绝再与我们进行和议。”

    “呵呵,这伪王确有些胆气,这两字是不是也可以视为战书”伯颜听罢,脸色却是一缓笑着道。

    “也可作此解说”留梦炎点点头道,此时此刻换作任何一个宋人都知道对方已经恼了,双方情义已断,再没什么好说的,赶紧滚吧,下次碰面就用拳头说话了。可他不敢解释的过于直白,又怕伯颜不明白其中所表达的意思,见其如此问便含糊的应了。

    “你们南人就是啰嗦,还不若这下孩子,有话直言便是,吾没想到其还有太祖皇帝的气概”伯颜瞪了留梦炎一眼不满的道。

    “这又与太祖何关”留梦炎却懵了,他当然清楚伯颜口中的太祖绝对不会是宋太祖赵匡胤,肯定是指的成吉思汗铁木真,其将两人相比较又是何用意啊

    “哼,当初太祖刚刚称汗位,花剌子模讹答剌城的海儿汗杀死了我朝数百商人,其国王摩诃末又地杀死了大汗派去交涉的正使”伯颜冷哼一声解说道。

    事情发生在成吉思汗西征时期。成吉思汗在建立大蒙古国后,派出一支由四百五十名商人组成的商队前往西方,路经中亚花剌子模国时,贪财好货的花剌子模君臣以间谍罪将四百四十九名商人杀害,只剩一人逃回蒙古,并将五百头骆驼满载的金银、丝绸、貂皮等货物全部没收。成吉思汗派遣使者三人前往责问,结果主使官却被花剌子模杀害,从官二人遭割须之辱,逐回蒙古。

    成吉思汗闻知后召开大会,集结蒙古二十万大军西征欲报仇雪恨,并让人写战书。战书就是耶律楚材写得,成吉思汗看了过后觉得文绉绉的,就改成了寥寥数字的一句话尔要战,便战,派人给花剌子模国王送去。然后挥军兵分四路征讨,察合台、窝阔台一路,术赤一路,速不台一路,成吉思汗自己和拖雷一路。

    最后那讹答剌城的号海儿汗被察合台、窝阔台活捉,送交给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说“你小子不是贪财么,要钱么”然后融化了白银灌到号海儿汗的鼻子、嘴巴以及耳朵里,活活烫死了这小子。你要战,我便战也就成了蒙古历史上最短,最霸气,最著名的战书。而今天南朝小皇帝却只回了两个字,让伯颜不禁想到此事

    “哦,其中还有如此典故,伪王却是多有不及了。不过当下又当如何呢”留梦炎口中虽然称颂,心中却又不齿,这哪里有小皇帝聪明,不送两字回应即不失礼,又表达了自己的愤怒,意境不知比其高出了多少倍。

    “留尚书以为其中还有回旋的余地吗”伯颜沉思片刻反问道。其实他将南朝降表送过去,传递的信号就是自己根本不承认其是一国,真正的南朝早已被自己平灭,根本不配跟他平起平坐,欲从心理上打压他们。而以他当年的经验,南人怯懦的性格下肯定不敢拒绝和议,自己就可以层层加码,达到此来的目的。令他意外的是南朝小皇帝太狂了,直接退出和议,自己有心重新开战,可又有悖于新皇先内后外的旨意。

    “右相,不是下官推脱,若想重启和议太难了”留梦炎苦笑着说道。自从数月前他奉命南渡来到临安祈和,其中经历可谓是一波三折,自己也算是机关算尽、九死一生才算说服了小皇帝答应和议,想想其中艰难都想哭。可刚刚开始,却被伯颜一封书信就给毁了。

    “哦,如此说其并不愿意和议”伯颜有些意外地道。

    “当然,彼时我江南诸军连战失利,溃不成军,南朝只用了数月的时间便夺得了江浙、江西、湖广和福建四个行省,兵威正盛。而南朝朝野上下攻取江北的呼声甚高,即便有人想要和议,可在此情形下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留梦炎叹口气言道,“右相当时远在西北不知其中详情,彼时南朝五十万大军陈兵江南,欲乘胜渡江,南必太后不懂军事,桑哥又指挥不了诸军,形势异常危机,太后不得已只能遣下官过江乞和。”

    “那南朝为何又答应了”伯颜点点头,他可以想象到江南失守后,朝中那些人惊慌失措的样子,而他们又不掌兵权,也只有和议一途可走了。

    “也是上天庇佑我朝,南朝伪王征西回军途中突染重疾在芜湖修养月余,这时雨季已至江水开始上涨,已然错过了渡江的最佳时机。而其归京后恰逢南朝前相陈宜中密谋行刺,欲另立新君的事情败露,而太后也回到临安重新主政,终于有了转机,下官借机游说南朝君臣,才得以答应和议。”留梦炎解释道。

    “如此说来,拒绝和议的是南朝太后了,难道其不怕我朝大军再度踏平江南吗”伯颜有些吃惊地道。

    “唉,右相不知其中内情,那南朝伪王非是凡人,其在琼州之时仅六岁就已受命监国,朝中上下皆以其马首是瞻,只是因为其年纪太小才未亲政,实则朝中政事和军务皆决于其手,太后重新主政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和议这等事情定也是由其决断,且其年强气盛,如何当得了右相相激”留梦炎也是醉了,合着伯颜对眼下的形势丝毫也不了解,就贸然行事,因而不无埋怨地道。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放过南朝残余,令其坐大,早早将其剿灭又何来今日之患”伯颜听罢以掌击案懊悔地道。

    “右相所言不错。彼时都帅张弘范也曾受命追缴,却在崖山被击败,兄弟两人皆丧命于其手;湖广宣慰使阿里海牙也曾调集江淮水军,倾湖广帅府之军攻打琼州,结果未曾踏上琼州一步,便被杀的大败,只身逃回湖广,自此一蹶不振,再无力攻琼。而那时他们能战之兵不过数万而已,如今”留梦炎不住的摇头叹道,大有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咝”伯颜听了不禁吸了口凉气,更觉此乃蒙元大患,扭脸问身旁的苏合泰道,“你能否率军过江给南朝一个教训”

    “右相,军中战船尽毁,下官有心也难以过江啊”苏合泰听了打个激灵,又缓了下道,“再者南朝火器犀利,又沿江修筑了城池、堡寨,且其水军在江中日夜不断巡航,难以架设浮桥”

    “啰嗦,说了半天就是不敢,你难道也被南朝的香风吹软了骨头,没有纵马弯弓的勇气了吗”伯颜见其退缩的样子怒斥道。

    “右相息怒,还是不要急着遣军过江,还是小心南军过江来袭吧”留梦炎见状急忙劝道。

    “他们还敢过江来袭”伯颜惊诧地道。

    “右相不知,初时南朝不肯和议,桑哥也曾调集重兵于泰兴相胁,没想到南军夜渡大江围城,一日间泰兴城破,集结于此的大军尽数被歼。不待它处援军赶到,他们又将满城百姓及财物悉数运往江南,才安然撤回”留梦炎说道,当然此刻打死也不会说主意是自己的,而桑哥已经失势,踩上一脚也不必担心其报复。

    “留尚书所言不虚,当日下官也曾领军出援,当三路大军赶到时泰兴除了遍地尸首已成空城,上万人口的城池连同财物皆被掠走,如今已成一座废城,据传南军只是动用了当面的数千兵力。”苏合泰仍面有惊色地道。

    “如此大事吾却从未听闻啊”伯颜皱皱眉道。他作为一名统军之帅,当然清楚能在重兵把守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渡过大江并发起突袭,又迅速结束战斗,那么这支军队战力绝对称得上恐怖。而这也就能够说明南朝伪王为何拒绝和议,并敢于因为一封书信断然终止刚刚启动的和议了。

    “这下官便不知了,事情发生后桑哥便回京了,下官以为其已上报朝廷了”留梦炎当然是一推六二五,责任点尘不沾衣了,想想又道,“不过以下官所知,南朝伪王是睚眦必报,右相以降表送之,恐其不会善罢甘休,还是早作准备”

    “难道这千里江防,敌军视若无物,往来自如吗”显然此刻伯颜的关注点已不再桑哥身上,而是在江防之上了。

    “禀右相,前时之战我朝海道水军及江浙龙湾水军皆被重创,几乎损失殆尽,无力与敌在江上一较高下”苏合泰禀报道。

    “看来吾前时之举鲁莽了”伯颜沉默半晌才叹口气道。苏合泰刚才虽然说的含蓄,但是他亦明白水军的失败,使得长江对于宋军来说已如坦途,对于己方则再成天堑。而城池已经尽毁的江北防线已是形同虚设,只要南朝伪王高兴,宋军随时可以渡江向江北发起进攻,但是己方想要过江就得好好思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