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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8章 融汇变通

    眼看着争论又起,主持此事的陆秀夫不免忧心重重。他清楚大宋皇子行冠礼其实始于真宗时期,但并非是所有皇子都有这个福气;徽宗是冠礼复苏的主要时期,皇子基本都行冠礼。可南渡之后,皇子冠礼再度废弛,仅在理宗朝对皇子行冠礼,所以皇家是否行冠礼主要取决于皇帝的意愿,而非受礼法所制。

    如此问题就来了,小皇帝主动提出要行冠礼,一者是其要遵从礼制,以免落人于柄,留污名于青史。但这么多年来,小皇帝行事又何曾谨遵过礼法,祖宗留下的那点儿东西都跟破抹布似的,用得着就抖搂出来,没有用了便弃置一旁。且其最不喜繁琐的礼仪之事,能省事就省事了。

    若是这么一来事情就更麻烦了,那么小皇帝要求行冠礼就是故意捣乱,也就是为了第二个缘由其不想大婚。陆秀夫知道小皇帝曾言鞑虏不除,不谋家事,这其中亦就包括大婚之事。且他知道其对此次立后之事并不满意,若非太后一味坚持,其又孝顺,只怕早就翻脸了。

    这么多年来,大家都知小皇帝行事,若遭到众人反对时,却又无力反抗时,就会故意搞事,弄得大家左右失策,最后还得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当下其要行冠礼估计就想到其中会有争执,且古制是二十而冠,那么他就又有理由拒绝行冠礼,而推迟大婚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他也就成功脱身了。

    陆秀夫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而问题是太后这次也是铁了心的要陛下大婚,其原因自不必多言,且已不让其亲政相胁,逼其就范。可前时应节严和刘黻奉太后之命前往集宁寺,亦想以此为由说服小皇帝,却不仅未能吓唬住其,反而被其一番弃国而走的言论吓了一跳,好生安抚,又以大义相劝才打消其这个念头儿,算是勉强应了。

    当小皇帝回宫后,也是表现的极为恭顺,依照太后及大家的要求立吴氏为后,并安排了妃位。接着又开始变卖内藏库的物品筹措资金,以备婚事之用,还主动过问婚礼筹备之事。大家都为其已经转了性子而高兴的时候,陛下突然抓住了婚礼安排上的漏洞,发起了反击,而这个理由却足以能说服太后,其也不能违礼行事啊

    陆秀夫想清楚其中因果,不禁长叹一声,这太后与小皇帝娘儿俩较劲,却殃及了群臣,让他们是左右为难,上下不得。不过凭心而论,他还是希望小皇帝尽快亲政,当然这不止是因为其以自己为首相多年未动其位而心生感激,同时也是为国着想。

    回望自小皇帝于先帝陵前继位之时,行朝屡战屡败,不得不避于海上。而陈宜中的出走更是再度削弱了行朝的实力,彼时张世杰以枢密使身份总领军政,众文臣或是依附,或是敢怒不敢言,说朝廷命悬一线并不为过。其这时力挽狂澜,大厦将倾之时,连败蒙元大军,才获得了喘息之机。

    接着行朝琼州,小皇帝凭借自己的才智和魄力,不仅成功收回了权力,还解决了行朝中的诸多积弊,率领军民渡过了最为艰难的时期。其文治武功,不仅陆秀夫不得不叹服,满朝文武又有几人不敬服,可以说小皇帝的智谋和能力不输太祖,比之前朝历任皇帝强之数倍。

    而当前小皇帝离朝休养,太后临朝听政,朝中上下虽也运行平稳,并未出现什么乱子。但是陆秀夫明白,这不是太后有治国之才,恰恰是小皇帝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且其并未远离京师,仍暗中左右着朝政,使宵小不敢乱动。

    可要是因为大婚之事,使得小皇帝迟迟不能还朝亲政,陆秀夫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效忠陛下的军队会不会因此发动兵谏,清君侧、拥小皇帝亲政。想得明白后,他觉得无论是为民为国,自己这个首相此刻都要站出来,即便触怒小皇帝也要促成此事,其这个婚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于是在集议上,陆秀夫说话了。他称旧制不可守,礼法也要应时而变。当年司马光正是顺应了时变修订了仪礼士冠礼,对程序加以简化和变通,使之易于为上至君王朝臣、下至平民百姓掌握,从而能够推行天下。而朱熹所著的朱子家礼,不过沿用了司马光书仪的主要仪节,只是将冠年规定为男子年十五至二十,并从学识方面提出了相应的要求而已,此外并无创新。

    因此陆秀夫以为皇帝的冠礼应参照司马光的仪礼士冠礼行之,且陛下乃是不世奇才,今又逢乱世,不必过分拘泥与旧制,而应顺应时事,尽快让小皇帝亲政,总领军政才是正理。其意思反正也就是说特事特办,国民乃是一切之本,国亡民散,什么礼节都是无用,眼下就是非礼也要让其尽快亲政。

    大家听了觉得陆秀夫的话不无道理,当下什么事情最重要恢复中原,驱逐鞑虏才是重点,而为达成目标礼法也要为此事让路。而当年司马光重新修撰礼仪,也正是痛感于当时佛教盛行,对儒文化产生了强烈冲击,这次主张要在全社会复兴冠、婚、丧、祭等礼仪,以此弘扬儒家文化传统。他们为何就不能仿其行之呢

    大家统一了思想,事情就好办了,很快一份有关冠礼的实施细则就出台了。然后呈给太后御准,请了懿旨,便由太史局选好吉日,太常寺参考旧礼,官吏置办冠礼需要的相关仪物,在文德殿为皇帝举行冠礼。当然冠礼之前,要请皇帝奏告天地、宗庙,又遣使分别祭告社稷、诸陵、宫观等。

    对于这份简化版的冠礼,赵昺还是基本满意的,不仅花钱少、程序简单,且自己也少了许多麻烦。冠礼当天,文武百官按上朝次序站立,礼直官、通事舍人、太常博士引掌冠、赞冠者就位。以太常卿掌冠,以阁门官赞冠。然后他依礼“三进”:一进折上巾,再加梁冠,三加旒冕,然后到东偏殿换上朝服就位便结束了。

    本来依照礼制还应由礼直观再读一份敕书,而其宣读的这段内容是赐予皇子的表字,意思一方面表示了长辈的期望,另一方面表示其已经长大成人。但是这道重要程序此次也省了,只因为大宋历代为皇子取表字的甚少,且即便取了谁又敢直呼皇帝其字,那不是疯了,就是活腻了

    排除了又一道障碍,赵昺的婚事进程也开始加速。祥兴八年十月初十,皇太后诏:以皇帝纳后,令翰林学士、御史中丞、两省与太常礼官检详古今六礼沿革,参考通礼典故,具为成式。群臣又议勘昏,御史中丞邓光荐请不用阴阳之说,右相文天祥亦言不可,太后纳之。

    八年十月二十日,三省、枢密院言:“六礼,命使纳采、问名、纳吉、纳成、告期,差执政官充使,侍从官或判宗正官摄宗正卿充副使。以旧尚书省权为皇后行第。纳采、问名同日,次日纳吉、纳成、告期,。纳成用谷圭为贽,不用雁。请期依开宝礼改为告期,亲迎为命使奉迎。纳采前,择日告天地、宗庙。皇帝临轩发册,同日,先遣册礼使、副,次遣奉迎使,令文武百官诣行第班迎。”

    礼部尚书徐宗仁又言:“据开元礼,纳采、问名合用一使,纳吉、纳成各别日遣使。今未委三礼共遣一使,或各遣使。又合依发册例立仗。”太后诏:“各遣使,文德殿发制依发册立仗。”同日诏,左相陆秀夫撰册文并书。学士院上六礼辞语,纳采制文。

    赵昺此刻成了一个旁听者,朝堂上热热闹闹都与其无关了。他听着也只剩苦笑了,按说这些程序往往需要耗时数月,甚至年余。不知道是他们担心自己变卦,还是急于让自己亲政,反正一切都打破了常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前行着。而这六礼其实与现代多有相似之处,只不过更为简单,或是复杂了。

    所为纳采,即请媒人去探探口风、虚实。古人认为,大雁“夫唱妇随”,感情专一,值得学习;因此,纳采时拿一只大雁作见面礼。不过众人觉得小皇帝大婚乃是百年盛事,不能光拿只大雁去蒙事儿,所以改为谷圭。意思就是男女两家,在议婚前相互了解,确认对方家庭清白,身体健康,品貌端庄,家教良好,门当户对时,由男家备酒、肉、面,请媒人到女家提亲,女方家收下礼品,就算是允诺议婚,双方就可以进一步接触了。

    问名便是通过“纳采”女方允诺议婚后,男方家主动将写有男子姓名、出生年月日时的庚书,请媒人送往女家,并询问庚书。双方庚书互换后,男方请算命先生推算“命相”是否合适。合则开亲,不合则作罢。纳吉即送礼订婚,男女二人“八字”相合,男家就正式备礼请媒人持聘书登门求婚。

    应征即送聘礼正式订婚,男家收到女家允书后,择吉日携礼物由媒人陪同男家父子到女家拜认亲家正式订婚。女方则回敬未来的女婿双数的礼钱,女子通过媒人回赠男人以自己亲手缝做的鞋子或绣帕等为订亲信物。此时,词婚的男子、女子是不允许公开会面的。双方正式订婚后,男方还要备办酒席,以团书告知亲友订婚成功,并宴请亲朋好友。

    请期即议订婚期,而结婚日期则由男家请人择订,婚期择定之后,由男方以父母的名义书写请书派媒人专程送达女方。亲迎是六礼中最后一礼,即由新郎亲自迎娶新娘,所以又称完婚,一个漂亮的女人便进入皇帝的后宫而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与民间百姓结婚在程序上大体相同,但皇帝绝不会亲自去迎亲,而是让皇后的娘家人隆重地送上门,也就是所谓的用开元礼,以此使皇帝由被动变为主动。

    当然这些礼数只限于皇后一人才有,被选上的妃嫔却是没有这待遇的,她们虽看着地位崇高,其实也就相当于民间的妾,而地位更低的也就是通房丫头了。所以被选上皇后的女方,自然也能接到皇帝派人送来彩礼,且每项活动都会送礼,且比民间不知道丰厚多少倍。

    而为了能让赵昺宽心,不必在金钱上操心,太后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五十万贯相助,朝廷也从关税中拿出半数二百万贯作为他的婚礼开销。而他觉得是这些人是担心自己因为财政问题再出幺蛾子,才纷纷慷慨解囊。而赵昺转念一想,当年他是与陆秀夫有协议的,这关税本来就是要作为内藏库的收入的,只是收复江南后体谅朝廷花费巨大才没有催收,现在却成了他们相助的了,这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赵昺也无心与他们计较了,反正先把钱弄到手里再说。而他操心的事情还很多,尤其是李三娘,其家远在琼州,父母兄妹一时也难以赶到,只有表兄吴勤在京,可以其级别和财力难以在京中置办像样的府邸,可在大婚之前又不能住在宫中,还要另择居所。

    而一切要等其母兄来到京中经过敕封后,才可以赐宅子,让李三娘在京中有有个娘家。至于其他人赵昺却不操心了,那几家都是世家,颇有些积蓄,在京中买处府邸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有雷妍家条件差些,不过太后也已下旨发还了其家在京中的旧邸。

    赵昺想想总不能让李三娘回到军中待嫁,而此时赐宅又过于显眼,于是便将其安置在应节严家着。一则报复下老头儿对自己多年的压迫,再则也能抬高下李三娘的身份,且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另外还有可能敲诈老头儿笔嫁妆钱,让自己心里也舒服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