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此行人数不少,李修文到苏州时就租下了一座三进的院子。
董母的居所实在太过幽暗简陋,不适宜养病。李修文便将她接了过来,将母女俩人安置在了后院的空房里。
回到了临时居住的小院后,李修文便吩咐许江他们换上便服,到苏州府下辖的州县,以及松江府下辖的几个县查访去了。
一开始,他并不打算查这些小地方,只是打算查查州府的官员们便了事。可松江知府和苏州知府俩人,根本就看不出什么问题。若这样下去,到时岂不是空手回京?
朱由检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李修文觉得,如今自己的表演应该起了些效果。现在那些官员们的警惕性应该不高了。因此才开始全面查访。
那些官员们,此时应该会想:一个初到地方,就带着个乐伎游山玩水多日,随后又大张旗鼓为其赎身的钦差,能办好什么差事?
锦衣卫能查到多少消息,李修文并不是太在意,但总不能让他们一直闲着。不然到时自己天天游山玩水,却凭空掌握了那么多消息,岂不惹人怀疑?
随后又吩咐了孙名文,让鹰眼的人也同样出去查探消息后,李修文突然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了。他的目标太大,是不能随意出行的。
正准备出门去逛逛时,苏州府的同知大人却登门拜访了。
一府同知,相当于知府的副手,正五品的官职。李修文早先就了解到,现任的苏州府同知,名为汤永贞,崇祯元年进士。
李修文在堂屋里接待了汤永贞。
孙名文此时不在,李修文身边又没有丫鬟,这端茶送水的活儿,便只能由董小宛来做了。在给俩人送上了茶水后,她便退了下去。
汤永贞的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他喝了口茶,笑道:“大人身边怎么连个侍候的丫鬟都没有?”
李修文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出行在外,带丫鬟不太方便。”
汤永贞闻言心思一动,说道:“早闻大人到了苏州城,一直想着要登门拜访,只因公事繁忙,这才有所耽搁,还望大人见谅。”
李修文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公事要紧。”
汤永贞不动声色地问道:“大人此次到江南来,觉得这苏州府如何?”
李修文知道他是在出言试探,打了个哈哈道:“早便听说江南繁华,才子佳人无数,这话果然不假。”
“那大人觉得这苏州府的吏治如何?”
“汤大人说笑了,巡查吏治之事,自有都察院的大人们去做,我一个小小的百户,哪敢过问?”
李修文笑道。见汤永贞眉头轻蹙,知道他不信自己的鬼话。他便接着说道:“不过苏州城的百姓们,倒是对汤大人和陈大人交口称赞,说你们都是兢兢业业的好官儿呢。”
“大人过奖了。”
汤永贞谦虚了一句。接着说道:“不知大人可好戏曲?”
李修文奇道:“什么戏曲?”
“大人有所不知。”
汤永贞笑道:“苏州城里有家梨园,里边演的一出《西厢记》倒是值得一观。这演红娘的,是位叫陈圆圆的女子,啧啧啧,此女子可谓是色艺双绝呀!”
李修文这才知道,他所说的女子,便是那天陈洪谧说过的——陈圆圆。
看来自己这番表演下来,已经取得这汤永贞的信任了,居然主动邀请自己去梨园听戏曲儿。李修文知道,这梨园也是属于教坊司的。
说白了,就是这位同知大人,请自己这位钦差大人去勾栏场所狎妓。
李修文表现出十分激动的样子,说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随后俩人又闲聊了一会,汤永贞才告辞离开。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李修文感慨不已:“谁说这时的礼教大防的?这汤大人多开明呀!”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是了,咱李大人也很开明呢。”
“呃”
李修文愣了愣,这才醒觉自己一时忘形,竟不小心说出了这样的话,还让董小宛给听到了。这不是毁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吗?
“汤大人热情难却,我便答应了他的邀请,去听听戏曲儿。呵呵”
李修文干笑了两声,便落荒而逃了。这董小宛聪慧过人,和她相处压力实在太大,还是避开为好。
女人都会有些攀比的心思,陈圆圆出道不久,风头便已盖过了同在苏州的董小宛。此时知道李修文要去见那位“红娘”,董小宛心里自然是有些吃味儿的。
望着李修文仓惶逃开的背影,她喃喃自语道:“我也只是个戏子罢了,你又何须向我解释呢?”
离开了董小宛的视线后,李修文脸上一副疑惑的表情,心道:“是啊,虽说我没因为身份看低了她,可她有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嘛要解释呢?”
以他的耳力,自然是听到了董小宛那句话的。
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后,李修文心里有些后怕。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陷进去了。
李修文是何等人物,怎会不知董小宛的心思?可自己已经有两位夫人了,如今京城那两位还算相处融洽。天晓得,再多一位会不会让她们“起义”。
李修文摇了摇头,感慨道:“倘若再这么相处下去,难保不会犯错误啊。我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太仓州,是苏州府下辖的属州,现任知州名为刘士斗,崇祯四年进士。
此时,刘公子刚刚回到家里,就看到了自家老子,脸上含着些许怒意。
“爹”
“混帐东西,你随我过来!”
刘士斗话落,径直转身走回了堂屋。
父亲对他十分严厉,刘公子不敢忤逆,只是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回到堂屋,刘士斗负手而立,喝斥道:“跪下!”
刘公子乖乖地跪了下去,一言不发。
刘士斗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沉声问道:“既已落榜,为何不早早回来?”
刘公子支支吾吾道:“孩儿孩儿”
“因为你流连于秦淮河畔,画舫间那等烟柳之地,所以直到现在才回家,是不是?”
“是”
刘士斗对边上的丫鬟喝道:“取家法来!”
“老爷,老爷不要呀!”
闻讯从后院赶来的刘夫人喊了一声,一进堂屋就跪了下来,求情道:“老爷,他都这么大了,求你别再打他了。”
“我若不教训教训他,他迟早要走入歧途!”
“爹,孩儿知道错了”
因为有夫人相劝,刘士斗终究没能下得去手。毕竟儿子都这么大了,以前的法子也不适用了。
见父亲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刘公子壮起了胆子,说道:“爹爹可知道,苏州来了位锦衣卫的大人?”
刘士斗奇道:“怎么?”
刘公子愤愤然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刘士斗,其中自然还会添油加醋一番,给李修文泼脏水,说他以权压人。
“还有这事?”
刘士斗只知道,这位钦差大人来到苏州就狎妓。对于今日苏州城里发生的事情,却是还不曾听闻的。他骂道:“此人实在荒唐!弹劾他的奏疏,知府大人早已写好送往京城,相信他的好日子不久了。”
刘公子闻言心里窃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单是知府大人弹劾他,怕是皇上不会轻易追究的。爹爹何不联合其他官员,也上疏弹劾他?”
刘士斗皱起了眉头,良久才轻轻颌首道:“此言有理。”
刘公子知道,父亲已经采纳了自己的主意。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意,脸色平静地说道:“爹爹,孩儿回去读书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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