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山外镇中人。
在那里卖青菜的是金伯,金伯每次都咧着大嘴,露出一抹金色,那是他最骄傲的金牙,据说这是他儿子拼命赚钱回来给他的。
在那里偷偷窃笑的是花姨,她肯定是因为丈夫在外打长工回来了,才如此笑容满面。今日提着的菜篮里满满都是食材,今晚要加料。
李伯正目露急意的四处张望,想来应该是他的儿子又逃掉课堂,出去玩耍了吧。
看着熟悉的人儿,青阳的眼角里开始缓缓溢出温热的泪水,同时心中那抹柔软的地方也是被轻轻触动了,这是落昏镇,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啊。
这些人儿,都是陪伴他长大的一切,他们的音容笑语,至今青阳都忘不记。一幕幕如同斜飞入青阳的心灵世界,宛如扬天而起的流萤。
此刻,青阳的内心充满了感动,他好想...好想就这么一直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什么修王,什么世事纷争,什么身世,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生活得很好。生命,在于自己,过得自在与否。若是逍遥,纵处田间不闻世事又何如。
就这样,青阳就如此怔在了原地,他的泪水,他的黑白长发,他的清秀,他的一切,跟这落昏镇的一切,是那么地格格不入,可是镇里的人却是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只是微笑着看他,温和的目光里包涵着浓浓的暖意。
穿过热闹的集市,在一处阴凉的街角下,一个稚嫩的男孩正跟一群伙伴玩得开心。
“那是...?”青阳忽然看向他们,眼中瞳孔一阵收缩,泪水再度疯狂涌出。
“刚少爷,他就是青夜堂的废脉,青阳!”一名寸发小孩正阴测测地对着少时的李刚,对着那稚嫩男孩指指点点地道。
“是啊!就是他!你看他旁边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姐姐!真是可爱啊,好想亲一口!”
“哼哼!不就是一个废物。”
“你们滚吧,这个地盘我要了!”闻言,少年时的李刚一如既往的纨绔,不屑地道。
而这时,那被指指点点的男孩眼中有着倔强的泪水,他就那样执着地盯着李刚,这个地盘是他跟他的小伙伴一起玩的,如今却被李刚霸占去。
“说你呢,还不走是吧!”李刚挥舞着拳头,其上有着一点点的王气波动,极其微弱,连炼体一重都未曾踏入,但如今在这群孩子面前,如同孩子王一般。
“不许欺负我家少爷!”这时,两名可爱活泼的女孩站了出来,张开双臂护着青阳,美眸怒视着李刚道。
“哟呵,还想保护你家少爷呢,那行,你们过来,让我摸一摸,亲一亲就好了。”小小的李刚眉毛一挑,昂着头高傲地道,嘴角戏谑地看着小时候的青阳。
“你!”两名小女孩闻言俏脸微怒,看向李刚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厌恶。
“我什么我,我怎么着也比你们那废物少爷好吧,你看我已经开始凝聚出一点王气了,嘿嘿!”说着,小李刚继续挥舞着拳头,微弱的王气如同风中残烛晃动着。
“就是,让我们刚少爷摸一摸,亲一亲,这事儿就完了,多合算啊。”李刚身边的人开始起哄。
就在这时,一道彪悍的怒喝声传来,“够了!”
“是谁给你熊心豹子胆欺负我们家青阳!”迎面走来的,竟是一名清丽少女,少女一身风尘仆仆,倾国倾城的容颜上布满怒气。
“是谁!是你吗?李刚!”
见状,李刚等人立即惊魂失魄,“快走!那是青夜堂堂主,青夜!”
说罢,一群皮小孩就如同一窜烟唰的一下四散开来。
这时,那少女才是来到小青阳的面前,宠溺地揉了揉青阳的头,“青阳,没事了,有大姐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大姐...我真的是废物吗?”小青阳眼角含泪,委屈地问道。
闻言,青夜俏脸上泛起一抹心疼,目中更加柔和,“哪里会,我相信,长大后的青阳,一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到时候,就换我来保护大姐你。”小青阳闻言破涕为笑,挥了挥拳头道。
“那是当然,大姐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到时候我们的小青阳,可要保护好姐姐哦!”青夜笑了笑。
“嗯!”
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
儿时的记忆,充斥着的都是大姐青夜保护青阳的一幕幕。
青阳就站在那里,静默地看着,眼睛红红的,忽然一声仰天大笑,在那笑声中有着无尽的凄凉,也有着无尽的喜悦,悲喜交集的笑声之中,潜藏着多复杂的情绪啊。
看着这些曾经的人儿,青阳的心中也是变得温柔了起来,若没有大姐,没有青怜青月,肯定没有如今积极健康的青阳。
很显然,青阳的大笑打破了青夜她们的温馨和睦。
“你来了?”青夜竟然看到了青阳,而且丝毫不意外,轻声问道。
轻轻的一句话却是让得青阳的身子忽然一颤,只见青阳那清澈的眸子里忽然闪现出一抹睿色,他也是轻轻地笑了,道:“大姐,我来了。”
“现在的我,终于有能力保护你了。”青阳眼中含泪,颤声道。
“我知道,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青夜笑了笑,眉眼间依旧是熟悉的宠溺和柔和。
话音一落,小小青阳以及青怜青月几人同时随风化作星点散去,只剩青夜一人。
青夜见状眼睛里依旧清澈,没有丝毫讶色,水眸只是柔柔地看着青阳,道:“青阳,既然来了,那我们一直在这里...生活好不好,大姐累了。”
青阳闻言默然,旋即又是轻轻一笑,走近青夜,任由青夜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大姐,有你真好。”
“你还是要走吗?”青夜闻言却是有些失落。
“在这里生活,很好,很安静,我很喜欢。可是,大姐,这里终究不是我该停留的地方。”青阳轻轻地抱了抱青夜,用低喃的声音轻轻道。
叮!
在这一瞬间,青夜目光剧烈收缩,水色的瞳孔中更是闪过一道光芒,下一瞬咻的一声,青夜的身影便是先前一样,化作光点散去,没有丝毫痕迹。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忽然,青阳仰天大笑,笑声不羁,响彻整个落昏镇,笑出了晶莹的泪花,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好到不得了,但是人生!终究!要!面对!现实!
嘭!
青阳脚掌猛的一踏,轰的一声便是冲天而起,来到了一处破旧茅屋前。
那座破旧的小房子前,一名醉老儿正站在门口,目光祥和,神情愉悦,他在等待那个人。
一道光影猛的从天际掠下,径直来到了这座小茅屋面前。
“说书老儿!”青阳声音平静,但却隐藏不住一丝想念。
“小家伙,知道回来了啊?”说书老儿点了点头,目光慈祥。
“我是来道别的。”青阳轻叹一声,旋即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渐渐下垂。
“我想你们了。”青阳忽然轻声道。
这时,说书老儿也是缓缓走上前,拍了拍青阳的肩膀道:“你走吧。”
如今的青阳人高马壮,早已高出说书老儿一个头了,他目光静静地看着后者,道:“让我多看你几眼吧。”
“看什么看,老夫还没死。”说书老儿笑骂,这一瞬,一道同样的光芒在他的眼眸中升起。
“说书老儿,大姐,剑老,怜姐月姐,这么些年来,我也在慢慢成长。我渐渐明白,原来,爱与想念的方式,从来不只有流泪。”
“曾经我为你们的离去而痛苦好久,可是现实告诉我,无论多么大的痛发生在你的身边,你依旧要前进,你的人生依旧要前行,除非你窝囊的选择了逃避。所以,我不想逃避,也不会一直流泪。因为,爱你们,想你们,除了流泪,还有很多。我愿意平静地将你们放在心中,放在我心中最安静的一个角落,默默爱着,有你们,我很温暖,很安心。”
青阳话音一落,说书老儿虚幻的身体看着青阳,道:“你长大了啊...”
“走吧,你走吧...别忘了,老夫曾经给过你一件信物,他日有缘...再相见。”
咻!
一道星光划过,说书老儿消失在了青阳的眼前,与此同时,青阳周遭的景色再度轰咔一声碎裂,化作星斑点点。
(P:爱与想念的方式不仅仅有流泪,还有很多。我也是经历了很多悲欢离合才明白这点,大家都珍惜眼前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