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贾右相在两淮以及江浙强力推行公田法,属下认为,必定遭遇到强烈的反弹。”
“先生说的是,不过这可能也是贾右相的无奈之举,而且我也相信,公田法是一定能够推行下去的,贾右相若是不这样做,朝廷拿不出钱粮,无法维持,他这个右丞相、枢密使,眼睁睁看着朝廷为钱粮所困,最终跌落深渊,自身灰溜溜的回家去,这千古的罪责,都要贾右相一人来背负,你说他会干吗。”
“大人,没有那么严重吧,朝廷若是一时间拿不出来那么多的钱粮,大可开源节流。”
“郝先生,这京城来的情报之中,已经说明了问题之严重,朝廷发行的交子,二十年前一贯交子抵一贯钱,五年前三贯交子可兑换一贯钱,现如今六贯交子兑换一贯钱,且还是朝廷规定之比例,民间甚至是十贯交子兑换一贯钱,且商贾都是不愿意交换的,交子贬值到如此的程度,说明朝廷面临的问题已经非常严重,若是不能够及时补正,真的会跌落深渊。”
郝经看着吴邵刚,脸上写满了疑惑,对于这经济方面的事宜,他不是很清楚,也不可能有切身的感受,不过穿越的吴邵刚是很明白的,用一个词可以概括,那就是通货膨胀,京城、两淮以及江浙一带,通货膨胀已经达到了常人无法容忍的地步,若是不能够加以制止,接下来就是经济的彻底崩盘。
“先生,也就是说,二十年的时间,交子已经只有原来价值的十分之一,甚至不到十分之一,先生认为,为什么会出现此等的情况。”
“这个,属下不是很明白。”
“很简单,朝廷发行的交子太多了,先生想想,交子多了,可市面上还是那么多东西,黄金白银以及铜钱的数量都没有大幅度的增加,那么交子就只能够不值钱了。”
郝经点点头,恍然大悟,他拍了拍额头。
“唉,如此简单之问题,属下都没有能够弄明白,真的是羞愧至极,等会,属下想想这公田法,或许能够明白其中一些道理。”
吴邵刚面带微笑看着郝经,没有开口说话。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郝经抬头了。
“属下想清楚了一些,贾右相推行公田法,表面上看是让朝廷增加钱粮,维持必要的开销,其实也能够抑制朝廷大规模的发行交子,朝廷收到的粮食多了,可以实物的形式发下去,就不必继续发放大量的交子。。。”
“先生说的是,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这样做,岂不是巧取豪夺吗,江浙一带的良田,每亩价值千贯,朝廷以四十贯交子强行购买,长此以往,难不成无人造反吗。”
“不会,朝廷此番推行之公田法,来历就是大宋开国时期制定下来的限田制度,这个限田制度,本意就是阻止百姓手中的耕地,流落到官宦权贵手中,导致百姓无田可耕种,以至于沦落为流民,成为动荡的来源,历史上这类的例子比比皆是,故而此番推行的公田法,就是针对官宦人家的,官户人家按照人口,确定应该拥有之土地,其超过部分,三分之一由官府出钱收购。”
“听大人如此解释,属下也感觉到公田法是可行的措施了。”
“先生可能有些疑惑了,前不久我才说过,这公田法是无法顺利实施的,现如今却认为公田法可行,其实这不矛盾,其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公田法依旧是由各级官府强力推进的,且公田法的目标,就是针对他们自身,难不成他们会对自身动手吗。”
“可皇上已经下旨了。”
“自然可以转移目标,让寻常百姓来承受后果,其一,朝廷依据公田法购置的耕地,由官府租赁给百姓耕种,可产量是由地方确定,各级官吏可趁机加重租赁之费用,让耕种土地百姓拿出来更多粮食,一部分上缴朝廷,一部分进入自己的腰包,其二,朝廷之公田法,提出在两淮与江浙一带,购置一千万亩公田,此目标根本就达不到,各级官吏未必就那么老实的献出自家的土地,于是,寻常百姓也被纳入到范围之中,一旦公田法实施在寻常百姓的身上,则诸多的矛盾瞬间就会爆发,大量百姓将失去本就不多、赖以生存之土地,沦落为流民。”
郝经频频点头。
“听闻大人这一番的分析,属下是真正明白了,属下以为,大人可给朝廷写去奏折,禀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此也可以让朝廷警觉。”
“没有作用的,根子已经烂了,你去修剪树身枯萎的枝叶,能够有什么作用。”
“这,难道就没有其他可以解决之办法吗。”
“没有,先生,我不妨实话实说,就算是我到朝廷之中,负责推行公田法,也是无可奈何,贾右相此举,的确是为了朝廷考虑,为了能够维持朝廷之运转,且自身还献出了一万亩的公田,带动了部分朝中大人,献出了部分的良田,不过朝廷并未深入了解两淮以及江浙一带的情况,更不知道这些地方官吏之势力,他们盘根错节,相互交织,已经形成了外界无法撼动的力量,而且长时间以来,他们中间的部分人,贪墨钱财,鱼肉百姓,早就没有了良心,有句话说得好,千里做官只为财,若是没有了钱财的来源,仅仅凭着俸禄过日子,这些官吏怕是一天都干不下去,如此情况之下,想要推行公田法,怎么可能成功。”
郝经沉默了,两淮以及江浙一带的情况,尽管他不是特别清楚,可他完全相信吴邵刚所说的情况,应该说如此情况之下,强行的推行公田法,的确不能够成功。
“贾右相此举,看似是为了朝廷,可是会让富庶的两淮以及江浙一带,遭遇到沉重的打击,要说官吏之中,也有不少正直之士,他们是为百姓办事情的,他们可能会从内心支持公田法,不过这些人根本不能够形成气候,毕竟公田法首先就是针对官吏的,若是官吏队伍之中,有人首先站出来支持,必定遭遇到其他人的反对。”
“支持公田法的官吏肯定是有的,我所担心的,就是那些宵小之徒,趁着这个机会,巴结讨好贾右相,不是去真正的落实公田法,而是对寻常的百姓下手,以此向朝廷和贾右相邀功,若是真的出现这等的情况,朝廷将更加的难以为继。”
说完这些,吴邵刚发现,郝经的神色很是不好。
“郝先生,也不用如此的失望,我们做好潼川府路的事情就可以了,我看这公田法,在潼川府路倒是可以推行的,至少其中一部分的内容是可以借鉴的。”
“大人说的是限田制度吧。”
“对,就是这个限田制度,不过想要真正落实限田制度,难度很大,就说在潼川府路,三五年之内没有问题,可十年乃至于二十年之后,那就不好说了。”
泸县县令陆秀夫,主动到府衙来了。
“大人,朝廷邸报之中所说的公田法,下官以为,也应该在潼川府路推进。”
“不知道陆大人是如何考虑的。”
“此番分田,府州县衙门已经摸清楚了基本情况,下官觉得应该对那些官吏以及富户实施公田法,他们所拥有的土地太多,就说泸县就存在此等的情况。”
“有些道理,不知道陆大人决定收购这些耕地,准备以什么方式进行。”
“按照朝廷邸报之要求做,下官认为就可行。”
吴邵刚看着陆秀夫,微微摇头。
“泸县耕地之价格,高低不一,府城外的耕地,价格约为三十贯,偏远地方,价格约为十贯,若是折合成为交子,价格就更高了,按照朝廷规定之价格,每亩田地不过是四十贯交子,远不能够与耕地本身的价格比较,我们若是强行的收购,与明抢有何区别。”
“这个,大人的意思,是按照实际价格收购吗,若是那样,下官觉得根本就没有必要。”
“陆大人,你说的不错,收购耕地的事宜,在潼川府路暂时没有必要,此地拥有耕地的官吏与富户,都曾经遭遇到劫难,家境已经不是很好,与寻常百姓差距本就不是很大,若是我们一味的按照朝廷之要求,推行公田法,怕是会引发太多的怨言,再说了,潼川府路本就免去了三年的赋税,这才过去一年时间,地方的府州县实际上也收取了农业赋税,以维持自身之开销,此刻再去推行公田法,怕是适得其反。”
“大人之意思,下官明白了。”
“嗯,在县衙理事的时候,暂时不要提及什么公田法的事宜,潼川府路与两淮以及江浙一带,是无法比拟的,我们需要的是稳定,需要让老百姓真正过上富足的生活,至于说其他的事宜,不管是皇上的圣旨,还是朝廷的敕书,若是与本地实际情况不符的,都可以暂时不予推行,陆大人,泸县是府衙所在地,所做的一切事宜,都会引发其他府州县的关注,故而这些重大的事宜,今后多与府衙沟通,以免上下不一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