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笑道:“其实,这招在围城之初,我就已经想好了。攻城战,守方占了地利,攻方却占了主动权,战与不战,何时开战,何处是主攻方向,都是攻方决定的,守方本身就很被动。只是曹仁此人不同于寻常武人,用兵巧变,擅用地势,此计未必能引得出他来,故而不用,眼下却是正好。”
“妙,妙不可言!”典韦一拍巴掌,欢喜赞叹道,“先前曹仁只要铁了心不出城,主公的计策就无法奏效,反倒是来回折腾,折了自家的锐气。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出城是飞蛾扑火,不出城是画地为牢,自困于奉高城,怎么选都是错。”
曹仁守城守得严密,李翊又不肯强攻,前阵子典韦可是憋得够呛,他的任务是率领一千亲卫军铁骑,随行护卫李翊,在攻城战中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后来正好尹礼攻打周围的几个县的地盘不太顺利,李翊考虑到在这奉高城下有高顺的六千大军,没任何危险,就把他打发去攻打其他城池,免得他整天在耳边鼓噪。
可是,用李翊釜底抽薪的计策攻城,其实没多少挑战性。
抢收的不仅仅是青州之民,泰山、济北本地的百姓,也加入了进去。田里的庄稼都是豪强大户的,现在有人让他们白拿,谁不争先啊?不争的话,就都让外地人捡便宜了。
守城的郡兵也是本地人,让他们去屠杀自家的乡亲邻里,哪可能下得去手?一个个都是不情不愿的被强逼出城,一看中计,士气立刻就崩溃了,攻城方哪里还用得着什么苦战?少数激战,都是发生在豪强私兵和攻城者之间。豪强私兵虽然忠心,但没了城墙保护,也非典韦率领的一千亲卫军铁骑的对手,被典韦轻易的就横扫了。
在尹礼占据了泰山郡中部几个县的地盘之后,典韦就无聊的带领着一千铁骑,回到了奉高城下。
“主公因人施计,曹仁纵然有些机变之能,又哪里翻得出什么浪花来,可怜,可叹。”高顺是厚道之人,不但没幸灾乐祸,反而还对曹仁有些同情。他认为李翊的评价很公道,曹仁守城确实很有两下子。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智勇双全之人,却被李翊折磨得不成样子。只要想象一下曹仁坐困愁城的模样,高顺就不由摇头叹息:跟自家主公作对,难啊!
虽然整体战局还不明朗,但高顺现在就敢说,这一仗,自家赢定了。
曹操再怎么擅长隐忍,擅长使用阴谋,也瞒不元直的眼睛,和主公的先见之明;夏侯渊再勇,也抵挡不住主公指挥下的北疆强军;曹仁防守再怎么厉害,同样算计不过主公。
所以,敌人虽然势大,但终究只是浮云罢了,聚起来好像很大一片,但风一吹,也就烟消云散了。
只可惜曹仁、夏侯渊、夏侯惇不明时务,这三人都是良将,若是能早日弃暗投明,也不失为主公的臂助,这一仗过后就难说了,真是可惜了。
“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单凭现在这样,应该是困不住曹仁的。”见众将都觉胜券在握,徐庶赶忙出面泼冷水,他向典韦问道,“顺之,若你是曹仁,你会怎么办?”
“我?”典韦一愣,下意识的说道,“当然是等到时机一到,就杀出来里应外合……咦?”
徐庶笑道:“你自己也想到了,时机,是很难把握的。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会怎么办?”
典韦挠挠后脑勺,然后很干脆的说道:“反正什么都不知道,等也是死,不等还是死,管他那么多,干脆随便选个日子,冲出来打个痛快呗。”
“好在曹仁跟你不一样,否则主公可就头疼了。”徐庶晃晃手指,眯着眼睛笑道。
“那你看看,咱是什么人啊!”典韦知道自己不擅长谋略,但也清楚徐庶是拿自己开玩笑,他倒也不恼,顺势摆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惹得众将一阵哄笑。
“子平你呢?”待笑声稍歇,徐庶又转向了高顺。
“某的话……”这个问题,高顺在徐庶问典韦的时候就在思考了,略一沉吟,他沉声说道,“应该会静观些时日,再行试探。”
“如何试探?”徐庶追问道。
高顺回答道:“既然是少量轻骑拦路,就出动大股部队,排除游骑的干扰,就算被大队兵马伏击,甚至全军覆灭,也能据此判明敌军布置,再做打算。”
徐庶略一停顿,紧接着又问高顺道:“那我军该如何应对?”
“这就不好说了。”高顺沉吟道,“关键得看曹仁怎么想,派出来多少人,若是人多,那也不需要多想,调集大军杀上去就是,哪怕给他识破了计谋,损失惨重之下,他也无计可施了。若是少量人马,又挡不住游骑截杀,也只能派出一支规模中等的部队。这样,我军就不好应付了。”
“怎么会不好应付?”典韦奇道,“调集兵力围杀了便是。就算曹仁知道我军主力就在不远,设计诓他,难道他就敢全军出击不成?曹操的反攻还只是元直你说的而已,现在连个苗头都没有呢,曹仁出城又有何用?”
“顺之此言差矣。”徐庶摇摇头,说道,“曹仁被围,原本是个意外,曹操不可能事先料到,现在他联络中原诸侯,意图反攻,也不可能是事先想好的。所以。只要联系上昌邑城,曹仁这支兵就能变成奇兵,发挥重要作用。”
曹仁原本的任务是策应时水战场,攻临淄,是曹仁自作主张,而后被围于奉高城,更是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内。
所以,曹操的反击计划中,有没有考虑到这支兵马都是个问题。曹仁之所以这么积极主动的试探,只是因为他是位名将,不会满足于单纯执行主公的命令,而是会有自己的思考。
如果曹仁拼死把情报送出去,那曹操就会得知这支兵马依然还在。就会努力联络曹仁,形成合力,这才是徐庶担心的问题。他说道:“我军的步卒才是主力,一直都没有分兵,如果曹仁选择了与我军主力所在相反的方向,轻骑拦不住,主力来不及追,就会被他们冲出去。”
曹仁如果分出几百人一队的敢死队,轻兵突进,只要选对了方向,的确有很大几率冲出包围圈。高顺的陷阵军以重兵器为主,机动力不是长项,骑兵又分散出去了,未必来得及合围。
最后,徐庶总结道:“所以说,最怕就是遇上顺之这样的对手了,随便挑个时间,随便挑个方向冲出来,没准儿啊,还真就冲出去了。”
“哈哈,还是元直知我。”典韦不以为忤的笑道。这就是他的风格,面对过于复杂的局面,他会尝试以力破巧,被人打趣也没啥大不了的。
“那曹仁会选择哪个方向?”高顺凝神思索,“他先前试探的时候,北路走的最远,不过,他说不定会以为北路是故意留出来的破绽;西路的话,就算过去了,也会被我们的部队阻拦,不过,也可以反其道;南路最危险,但只要冲到大山中,就有机会突围,这……”
典韦翻了个白眼,揶揄道:“子平兄,行不行,都被你说了,你倒是有个准主意啊。”
高顺苦笑,曹仁又不是笨蛋,自己对其也不是很了解,怎么可能准确估计出对方的想法啊?
他转向徐庶,意存问计,徐庶却也只是摇头,能这样把曹仁算死,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所以,徐庶转向李翊问道:“主公意下如何?”
李翊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语出惊人:“我认为,大可随他去。”
“随他去?”众人都吃了一惊。
“对!如果苦苦猜测他的想法,主动权就在曹仁手中了。只要他不大举出动,大可以任他施为,除非他正撞到我军大营来,否则,就只用轻骑四下截杀。就算他一口气出动几百人,在亲卫铁骑的截杀下,能逃出去的也不超过一半,这样的仗,何乐而不为呢?”
高顺迟疑的说道:“可是,被他与昌邑城联系上,那岂不是……”
“那就联系上呗,就算联系上了,也顶多约个日期罢了,俗话说的好:战不约期。想猜曹仁选哪个方向突围很难,但猜曹操的日期却不难,想让他的日期作废,又有何难?”李翊浑不在意的笑道,“再说了,若不给他点希望,他又岂会出城让本将军擒他?”
紧接着,李翊又补充了一道让人疑惑不解的命令:“让人传令回河北,请孔明和太傅过来助战。”
孔明自然是诸葛亮了,大家都知道李翊非常看重这个新近成为北疆军军师的年轻人,而且诸葛亮虽然是琅琊国人,但他跟泰山郡颇有渊源,因为他少年时曾经在奉高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应劭是泰山太守,诸葛亮的父亲诸葛珪原任梁父县军尉,应劭任泰山郡太守时,提升诸葛珪为泰山郡郡丞,诸葛亮也曾随父及其继母在奉高县城居住过。因此,诸葛亮是非常熟悉奉高城附近的情况的,来助战还算是有点靠谱。
可是,蔡邕如今虽然是蓟城朝廷的太傅,位高权重,但他跟行军打仗,运筹帷幄这些事,压根就不沾边,让他来助战,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众将都大惑不解,只有徐庶若有所思,看看一脸云淡风轻的李翊,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