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天边惨淡的夕阳孤零零地挂在树梢上,睁大一双恐惧的双眼吃惊的望着襄阳城血肉模糊的战场。城楼上那面巨大的黑色汉字大纛在阵阵腥风里狂舞,发出巨大的响声。
益州军士兵正缓缓的从战场上撤下,单调而沉闷的鼓声,锣声不时的在军阵里响起,显得疲惫而凄凉。
大量损毁的攻城器械被丢在城下,随处可见沾满鲜血的石块和巨型擂木,益州军士兵的尸体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城墙下五十步以内的死亡地带,更远的地方也是尸体,但要稀疏得多。战场上到处都是丢弃折损的武器,战旗。
几百个布衣短襦打扮的百姓分布在战场上各个角落里,忙忙碌碌,或抬运尸体,或捡拾武器,正在打扫战场。
第十军团副帅杨业气喘吁吁的坐在城墙上,艰难的闭上眼睛。
自从刘备率领益州军抵达襄阳城后,很快就将襄阳城围了起来。
守城的北疆军跟益州军实力相差巨大,益州军有三十万大军,可守城的北疆军,在经历了前次的大败之后,虽然名义上有四个军团,但其实只有七万多人,兵力连三个军团都不到。
大战在即,留守襄阳城的军师徐茂公、刘伯温和贾诩三人按照主公离城前的安排,让各部将留在襄阳城中的五万荆州降卒补充到了损失较大的三个军团中,总算是勉强将兵力上的差额补足了。
但如此一来,这三个军团基本上有一半是降卒,战斗力就下降了很多。
军师组在经过讨论之后,让之前留守襄阳城的常遇春的第五军团防守襄阳城南面,因为这个方向是益州军主攻的方向。而之前有所损失的太史慈的第四军团、谢玄的第十军团以及徐晃的第十一军团则是防守另外三面城墙。
谢玄的第十军团分配到的就是防守襄阳城西城墙。
按照谢玄的安排,副帅杨业、统兵将领郝昭、王忠、夏侯渊四人各率五千人马防守一段城墙,而谢玄则是率领剩下的一万二千主力居中策应,增援出现险情的地方。
从早上开始,益州军就对襄阳城发动了猛烈的进攻,中间没有任何停顿,连续不停,疯狂的进攻,直到刚才金锣鸣响的那一刻,益州军的进攻才渐渐停止下来。
杨业作为第十军团副帅,一直坚守在西城墙的城楼上,指挥士兵们顽强抵抗,所有能用上的守城武器,守城办法全部用上,只恨没有长出四只手了。
但敌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就像蚂蚁一样,又多又密,杀都杀不尽。城楼上到处都是益州军的士兵,任他喊哑了嗓子,砍断了长剑,最后连长枪都刺在敌兵的尸体上拽不下来,但依旧没有杀退敌人。幸好每一次在他绝望的时候,军团统帅谢玄都能适时率领援军杀到。
整整一天,益州军就没有一个士兵走过回头路,他们根本就不退却,他们就是攻,拼命地攻,直到战死。无论是死在城墙上还是死在城墙下,也无论是死在北疆军的长箭下还是死在北疆军的刀枪下,他们都丝毫没有惧色,好像生命本来就不是他们自己的。
一条条的云梯吞噬了无数战士的性命,但无数的战士依旧前赴后继,勇敢的爬上云梯,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战友铺垫进攻的基石。
益州军这种纯粹消耗式的进攻,不但大量杀伤了守城北疆军的性命,也沉重打击了守城北疆军的士气。面对如此凶悍的敌人,没有人不感到胆颤心惊。
杨业一天的时间,仅仅吃了四个小圆饼,滴水未进。不是不想吃,而是没有时间吃。他身先士卒,带领士兵们顽强的的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杀到最后,他和战士们一样,不但举不起石头,就是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就在这个时候,敌人中止了第一天的进攻,撤了下去。
杨业累急了,他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甲胄破烂不堪,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肌肉由于过度用力,早就酸涨疼痛,双腿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的躯体。他的嗓子喊哑了几乎不能说话,耳朵里的巨大轰鸣声越来越响,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已经坐不住了,即使靠在城墙上也坐不住了。他怕自己躺倒之后再也站不起来,极力睁开了眼睛。耳中的轰鸣声突然失去,眼前是一片狼藉的战场,满目都是敌我双方士兵的尸体,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姿势纠缠躺倒在一起,堆满了整个城墙顶部。
地上的长箭和各式武器浸泡在已经逐渐凝固的褐色血液里。各色战旗随意丢弃在士兵的身体上,到处都是。
疲惫不堪的战士有的已经躺下;有的找不到地方,干脆躺在尸体上呼呼大睡;有的士兵聚在一起喝水吃东西;更多的人在寻找受伤的战友,寻找死去的兄弟。
帮助守城的百姓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清理城墙顶部,准备明日再战。
………………
第十军团的几个将领先后走到谢玄身边禀报损失,需要补充的武器,器械。
一天血战下来,防守西城墙的守城北疆兵死伤一千五百多人,折损巨大,长箭等各类武器消耗也颇为严重。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大军恐怕很难坚持到跟主公约定的时间。
这时谢玄看到负责传递消息的斥候屯屯长跑了过来,赶忙问道:“其余几个城门有消息传来吗?”
“回将军,攻打各个城墙的益州军已经撤退。几个军团都在忙着正在清理战场。”
“损失如何?”谢玄急切的问道。
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损失了多少人。士兵越来越少,守住城池的希望就越来越渺茫。益州军发力猛攻,战斗力之强远远超过了谢玄的想象。
屯长回答道:“东面城墙没有遭遇太猛烈的攻打,损失了四百多人。不过,南城墙和北城墙的情况却不太妙,常将军的第五军团损失了大约三千人,太史将军的第四军团损失了将近四千人。”
谢玄心里顿时抖了一下。一天就损失将近九千人,如果天天这样打下去,不要说坚持到下个月,恐怕这个月都支撑不下去。
“常将军驻守的南城墙是益州军主攻的方向,损失那么多在情理之中。但是益州军攻打北城门只是佯攻,目的不过是分散我们的兵力,为什么会损失许多人?”谢玄望着那位斥候屯长,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斥候屯长回答道:“太史将军说,负责攻城的是益州军的刘璝,他是之前死在薛将军手里的益州悍将泠苞的好友。刘璝督军猛攻,估计有挟恨报复的意思。”
谢玄点点头,随即问道:“太史将军还好吧。”
斥候屯长笑道:“太史将军勇猛彪悍,所向披靡,毫发未伤。”
谢玄笑了起来。他摸了一下自己的三绺长须,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
刘备望着坐在一侧不语的刘璝,心里非常愤怒。
今天北城门方向只是佯攻,但刘璝为了报仇竟然不听命令,督军强攻,造成部队死伤惨重。两个战场加在一起有近一万五千人的损失,大大超出了刘备的预计。
自己从刘璋手里夺取益州后,刘璝就一直反对自己。事实上,当初要不是泠苞的劝说,恐怕他不会降了自己。
可就算是在泠苞的劝说下,刘璝也是一直不安分,经常违反自己的军令,对他刘备也非常反感,更不卖他的帐。刘备几次要惩治他,都被手下极力劝阻了。因为他是泠苞的兄弟,泠苞对刘备忠心耿耿,不能抹了泠苞的面子。而且,刘璝作战勇猛,对泠苞言听计从,用好了,还是一员不错的战将。
但现在泠苞不在了,谁能震慑刘璝?
刘备开始总结今天的攻城得失,最后批评了刘璝,责怪他不听从命令,造成了无谓的损失。
泠苞的死,对刘璝的刺激很大。之前在夷陵击败北疆军,一路追击的时候,情况还要好一点,但是到了襄阳城下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在听说北疆骑兵并没有留在襄阳城之后,刘璝一直要求独自率部追杀薛仁贵。
对于这个失去理智的要求,张刘备当然不同意。开玩笑呢,你率领两条腿的步兵,怎么追的上人家四条腿的骑兵?
刘璝原本就对刘备趁火打劫夺取益州不满,加上泠苞又死了,心里非常痛恨刘备。今天攻城,刘璝为友报仇,不顾军令,督军猛攻,结果损失惨重。此刻他的心情极度恶劣。
看到刘备那张虚伪的面孔,刘璝的情绪终于失控,破口大骂起来。
大帐内除了他和吴懿、李严、周仓、张任等几大将领外,还有张翼、张嶷等众多将领。他这么张口一骂,帐内众人顿时大惊失色,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除了刘璝的吼叫。
刘备面无表情,端坐几后,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刘璝,看不出任何一丝怒意。
刘璝骂了几句之后,心里平静了一点。他望着刘备,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大声说道:“从现在起,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你去打天下,我去找薛仁贵,咱们各不相干。”
说完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