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每个月在越府和长公主府两头住,但对于越千秋来说,没有越老太爷的越府,也就只剩下大太太和越秀一够格让他牵挂一下。
可越秀一就差读书读到头悬梁,锥刺股了,而且如今越大越会唠叨。大太太儿子多孙子更多,全都要一个个亲力亲为提点教管。所以,他白天大多数时候还是泡在长公主府。毕竟师父在那,他这个徒弟无论要学文学武,有的是理由过去求教。
于是,哪怕前一天晚上已经让徐浩去给严诩报了信,这天一大早,早起的越千秋溜到鹤鸣轩陪爷爷说了会话,等到越老太爷一出门上朝,他连回笼觉都顾不得睡,立时溜了出门。
当一路疾驰到了长公主府门前,一跃下马的他便二话不说上了围墙,随即沿最短距离跑了过去。一如既往和三拨拦路虎打了一场,以此作为日常训练之后,他就在严诩的居处燕水阁前飘然落地,紧跟着就听到了两个喜出望外的声音。
“大师兄来啦!大双你不许和我抢师兄!”
“呸呸,小双你滚蛋,大师兄是我的!”
越千秋呵呵一笑,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家伙抱了起来,打了个旋儿就把他们放了下地,丝毫不理会他们再来一次的抗议,反而屈指在他们各自的脑门上同时弹了一下。
“又重了,要还是这么不节制,小心变成英小胖那样,师父罚你们天天蹲马步!”
说完这话,越千秋敏捷地躲过想要抱大腿的这一对双胞胎,一个起落来到了屋门前,笑吟吟地对刚好出来的苏十柒叫了一声师娘。见她笑着和自己打了个招呼,立时咬牙切齿地收拾两个儿子去了,他不禁如蒙大赦,赶紧溜进了屋子。
三年前,若非苏十柒身体底子好,别说那对双胞胎生不下来,就算生下来也难养活。可如今两个小家伙全都养得健壮白胖,却成了长公主府的小魔星,要不是父母两个都是高手,真管不住那两个一个没看好就乱折腾的小家伙。
“师父。”越千秋进门就看到严诩支着下巴在那叹气,“又被小师弟们气着了?”
“你说我怎么就没生女儿呢?”严诩苦恼地揪了揪头发。自从两个儿子会走路会说话,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快被揪光了——至于胡子,自从儿子会揪胡子,吓怕了的他就再也不装老成,下颌和唇上的胡须索性刮了个干干净净,省得遭到祸害荼毒。
“如果是一对女儿,我就一股脑儿都许配了给你,那多省事,还不用考虑将来谁够格当我和十柒的媳妇。”
这是严诩日常必要唠叨的话,越千秋索性就当没听到。他可以担保,如果外头那对是女孩子,严诩和苏十柒只怕时时刻刻就要提防他诱拐了!相形之下,还是两个爱折腾人的小师弟更让他松口气,反正祸害谁也祸害不着他。
因此,他很耐心地等到一个奶爸的牢骚发完,这才准备和严诩商量一下爷爷昨天晚上提过的那件事。可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外头传来了苏十柒的声音。
“严诩,外头来客人了,是叫你表叔的亲戚!”
“亲戚?又是哪来打秋风的?”严诩没好气地挑了挑眉,随即想都不想地说,“千秋你去,有事弟子服其劳,如果没事就替我打发了,有事你自己看着办。”
对于这么个撒手掌柜,越千秋简直无话可说。当初玄刀堂在金陵城内的石头山重建,严诩亲力亲为地忙了两年,苏十柒也很仗义地帮了两年,结果水到渠成,好事成双,两人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可最后,两人的成亲大事却都顾不上,任由东阳长公主欢天喜地地操办。
可等到玄刀堂弟子重新汇聚,颇有点欣欣向荣的迹象,而苏十柒又怀了孕,这对曾经一心一意扑在玄刀堂上的夫妻俩,立时撂开了手。
严诩这位掌门很不负责任地把玄刀堂丢给了师侄孙儿孙立去照管,苏十柒也暂时顾不上自己帮着严诩挑选出来的玄刀堂第二代弟子——严诩这位掌门如今自然是升格成了第一代——夫妻俩每旬去点卯一次,其他时间全都被两个魔星儿子给占去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越千秋坚决不肯接下教导两个小师弟的重任。
所以,严诩连玄刀堂尚且都顾不上,更何况是一般的亲戚?
越千秋耸了耸肩,认命地答应了下来。出门进了院子,少不得动用飞檐走壁的功夫,躲了一下两个嘻嘻哈哈上来堵路的小师弟。当最终到了水云天,看到那个安安静静坐在里头喝茶的人影,他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竟然是嘉王世子!
悠闲品茶的嘉王世子听到动静扭头一看,随即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非常礼貌地拱手作揖道:“越九哥,之前在大街上遇见,实在不好打招呼,还请见谅。我是嘉王世子李崇明。”
听到这一声非常自然的越九哥,越千秋莫名想到了当初小胖子找上门来要求自己做他的军师,想到皇帝要他和小胖子结为兄弟,想到皇帝让他和小胖子做朋友……他一面感慨这皇家出来的人就没有一个省油灯,一面打哈哈道:“原来是世子殿下,幸会幸会。”
越千秋决口不提大街上的相遇,李崇明也就岔过了那件事,等越千秋坐了主位,他重新坐下之后便欠了欠身说:“父王说,之前在京城时常常受到姑祖母照顾,让我进京之后,先来谒见姑祖母问安,再拜见表叔和表婶。”
“原来如此。长公主事忙,白天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府中。”
越千秋睁着眼睛说瞎话,绝口不提东阳长公主如今真正变成了祖母,慈善也好,政治也好,都比从前掺和得少了,更多的时候是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可有时候实在是扛不住孙子的捣蛋,人还是会避出去躲清闲。
“至于我那师父师娘,整天被我两个小师弟折腾得觉都睡不好,连我师父从前最心心念念复兴的玄刀堂,如今也顾不上了,更不要说外头的事。”越千秋要装诚恳,那赫然是满脸的诚恳,“世子殿下如果有什么事,就请尽管对我说。”
李崇明盯着越千秋那清亮的眼睛,突然笑了一声:“越九哥,你知道刚刚新鲜出炉的金陵四小公子里头,给你起的外号是什么?”
虽说这话题很突兀,但越千秋是谁?他之前对金陵四小公子的名头很不痛快,所以根本没去打听这个。可他脸皮厚,心狠手黑那是有名的,这会儿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非常好奇地反问道:“小狐狸?黄鼠狼?竹叶青?还是毒蝎子?”
李崇明虽说已经比大多数同龄人要成熟,也能够独当一面,可还没见过越千秋这样满不在乎自黑的。他不由得呆了一呆,这才苦笑道:“我还以为越九哥你会生气……外头送你的绰号是蝎子王。”
越千秋险些没翻白眼。蝎子王……这又不是木乃伊归来!
这是形容他一个蝎子王带着一群小蝎子吧?
只不过,他本来就是不在乎外人如何评说的人,当下竟兴致勃勃地问道:“那另外三个都是谁?绰号又是什么?那个阴险狡诈滑溜的英小胖呢?”
见越千秋问得这么直截了当,李崇明终于认定,越千秋确实是自己收集到的情报中所说的那样,我行我素,恣意骄傲的人,根本就没有把皇帝的独子英王李易铭放在眼里。他定了定神,丝毫没有背后议论人的不安。
“金陵四公子里,剩下的三个是江陵余氏的长孙余长清,今年十四岁,绰号花孔雀。”
噗——
尽管听到之前所谓金陵四公子的说法时,越千秋好歹问了下都有些什么人,但绰号他确实还是第一次听说,此刻忍不住一口茶水喷出来。他和江陵余氏打过几次交道,余大老爷的那个长子他也见过两回,为人高傲,衣着服饰无一不求精美,确实很像骄傲的孔雀。
“另两个中,一个出身数代书香门第余杭钟家,是这代读书最出色的,今年十五岁就进了国子监,辩才无双的钟三郎钟灵,因为喜好穿白衣,喜欢各色美食,监生常叫他钟小白,绰号白鹦鹉。另一个是出身世代将门,家传枪法颇有造诣的白家幼子,白不凡,绰号野猪。”
越千秋已经无力吐槽了。他只觉得自己摊上个蝎子王的外号,实在已经算是运气,好歹还挺狠毒凶悍的不是吗?相比另外三人花孔雀、白鹦鹉、野猪这些,这与其说是什么金陵四公子,还不如说是金陵动物园里头的四兽……
但与此同时,他已经非常明显地察觉到,这些绰号背后浓浓的小胖子风格。
十有八九就是小胖子听说什么金陵四小公子新鲜出炉之后,故意让人散布的!当然,李崇明到他面前说道这些,却绝口不提他刚刚也问过的那个小胖子,绝对也没安好心就是了。
越千秋一点都不想和这些心眼多多的皇家子弟多打交道,此时正打算想法子送客,他突然就捕捉到了院子里分明多了一个由外而内的脚步声。察觉到那脚步声在门前停住,犹犹豫豫不知道是进是退,他立刻扬声问道;“什么事?”
“九公子,有人登门指名向您挑战,自称是……白家的白不凡。”
越千秋顿时眉头大皱,斜睨了李崇明一眼。
刚说到最后一个绰号野猪的家伙,人就跑上门挑战来了?世上有这么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