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对巢车并不陌生,无论是太原防御战还是第一次东京防御战中,巢车都给守城士兵带来巨大的威胁,金兵几次攻上城头都是巢车立下的功绩。
李延庆对金兵的巢车也异常重视,他很清楚,当飞火雷成为对付攻城梯的利器后,巢车便成为金兵攻下京城的最大希望和最犀利的武器。
但正如有利矛就必然会有坚盾一样,李延庆吃了几次巢车的大亏,他也格外重视防御巢车的办法,为此,他在火器局内悬赏五百两银子研制防御巢车的有效手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就在李延庆挂出悬赏三天后,一名姓孔的火器工匠便想到了对付巢车的绝妙办法。
这名火器工匠的创意来自蒺藜刺,蒺藜刺是对付敌军骑兵的一种有效手段,长长的尖刺刺入马蹄,使战马剧痛而失去奔跑能力,而震天雷可以轻易炸毁巢车,但巢车在行进时是全封闭,只有当天桥放下架上城头时,巢车才会露出大口子,但那时往往已为时已晚。
所以,只要震天雷能附在巢车上爆炸,就能给巢车造成重创,这已是所有火器匠的共识,但怎么样让震天雷能附在巢车上爆炸,便成了研制破巢专用震天雷的关键。
这名姓孔的火器匠便设计了一种蒺藜震天雷,将蒺藜刺装在震天雷的外壳上,用火砲发射出去,五十步内,蒺藜震天雷便可以击中巢车,同时几寸长的蒺藜刺钉在巢车外面的巨木上,震天雷便能紧贴在巢车上爆炸了。
这个方案简单易行且可靠,得到了军方的认可,姓孔的火器匠也由此赢得了五百两银子的赏赐,同时职升一级,成为火器局的一级火器匠。
李延庆一声令下,数百名民兵从城下扛上来上百箱蒺藜震天雷,震天雷现在都放在木箱内,一只木箱放两只震天雷,木箱外再包一层隔火油布,这样震天雷就算放在城头,也不怕敌军火攻。
十三部巢车距离城墙越来越近,每辆巢车由两百名士兵推动以及十头牛拉拽,健牛蒙上了双眼并刺聋了双耳,不受外面战火影响。
宋军的震天雷不断在巢车周围爆炸,一颗震天滚进巢车下端,轰然爆炸了,两只巨轮被炸飞,巢车向侧面翻倒,二十头被冲击波和铁片波及,全部被炸死,两百名士兵也被死伤近半。
这时另外两部也被震天雷击中炸毁,但还是有十部巢车进入五十步内,靠近了护城河,护城河上已经搭上木板,巢车的健牛已被牵走,改由士兵从后面推动,使巢车开始一点点接近护城河。
城头上的四十架火砲开始改换蒺藜震天雷,火砲就是巨弩,长约一丈三尺,宽四尺,在宋朝以前叫做石砲,用来发射巨石,宋朝大规模出现火器后,石砲便改名为火砲,成为发射霹雳雷的有力武器,现在霹雳雷升级为震天雷,但火砲却没有改变。
三名士兵推动绞盘上弦,在发射槽上装上蒺藜震天雷,一名士兵点燃了火绳,待火绳燃烧到红线时,一名敲下悬刀,只听‘嘭!’的一声,蒺藜震天雷被弹射而出,强劲射向五十步外的巢车,震天雷准确地砸在巢车上,借助强大的冲击力,一排三根尖锐的蒺藜刺钉进了木头,城头士兵纷纷捂住耳朵蹲下。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碎屑四溅,浓烟弥漫,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待爆炸渐渐消去,士兵们慢慢抬起头,只见五十步外的巢车只剩下半截,四周地上到处是碎木和残缺不全的尸体,士兵们顿时一跃跳起,高声欢呼起来。
蒺藜震天雷确实非常实用有效,其他九部巢车也同样遭到了重创,或被炸毁,或被掀翻,没有一部巢车能渡过护城河。
没有了巢车,完颜娄室再次投入三万士兵,下令不计一切代价攻城,战场上的金兵已达七万人,一千四百多架攻城梯全部投入了战斗,李延庆也下令新北军所有士兵参战,北城头上先后参战士兵达到三万人,震天雷、铁火雷、飞火雷轮番使用。
双方杀红了眼,战场上硝烟弥漫,血流成河,两方伤亡皆十分惨重,城上城下堆满了尸体,渤海军两万金兵已全军阵亡,依然有源源不断的女真人、契丹人奋勇攻城,而城头上宋军更是拼死抵抗,禁军阵亡厢军顶上,厢军阵亡由后备民兵再顶上,金兵前后七次攻上城头,又七次被宋军杀下去。
这一战从清晨激战到黄昏,双方杀得天昏地暗,死伤巨大,但东京城墙依旧矗立,始终没有被金兵攻下。
暮色降临时,金兵的退兵钟声终于敲响了,筋疲力尽的金兵终于得以后撤,他们如潮水般的撤下了,丢下了满地的尸体,第二次东京保卫战,金兵阵亡四万余人,而宋军也阵亡两万三千余人,新北军死伤近半,民兵和殿前禁军也同样死伤惨重。
当金兵被迫撤军时,城头的将士们纷纷激动得拥抱在一起,声音嘶哑得喊不出来,只是流下了胜利的泪水,等候在城内的数十万百姓听说金兵被击败,满城欢呼,欢呼声顿时响彻了云霄。
但战争并没有结束,由完颜宗翰率领的三万骑兵依旧等候在西城外,西城城墙尚未拆除,长达十几里的城墙掩护了他们的踪迹,他们在耐心等待金兵最后一次秘密行动的成功。
城头上的士兵异常忙碌,搬运尸体、包扎伤兵、清理泥沙、运送物资,李延庆在旧封丘门城楼内听取张虎的禀报,张虎率领五百士兵下城去清理战场伤兵时,得到一个重要情报,一名受伤无法撤走的燕地汉人金兵恳求他们饶命时,向他们透露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卑职觉得消息应该确切,金兵大营瘟疫爆发了!”
李延庆当然也知道燕青的计划,但事关重大,李延庆不能仅凭一两个士兵的口供就下结论。
他沉思片刻道:“我也相信金营出现瘟疫的情报是真,这和我们的计划相符,现在我更关心瘟疫严重的程度,这是金兵是否撤军的关键!”
“启禀都统,卑职还抓了二十几名轻伤金兵,卑职可以分开审问,若二十几人的口供都一致,基本就可以判断了。”
李延庆点点头,“这个办法可以,他们现在在哪里?”
“目前在瓮城,听说金营爆发瘟疫,卑职不敢带他们进城。”
“去审问吧!审问结束后,所有和金兵接触的弟兄都要隔离几天,也包括你在内,防止万一,明白吗?”
“卑职明白!”
李延庆又派人把曹晟找来,对他道:“你去城内收集生石灰和火油,有多少要多少,全部集中起来,我有大用,另外去告诉全城百姓,金营爆发了瘟疫,要求全城百姓注意防范。”
“卑职遵令!”
曹晟行一礼匆匆去了,李延庆负手走出城楼,这时,张清匆匆赶来,“都统,有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奇怪的事情?”李延庆问道。
“护城河北面和东面的水忽然消失了,西面和南面还有少许。”
李延庆一怔,“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卑职问了一下,应该是下午开始水位下降,到刚才水都消失了,似乎被引走了。”
李延庆眉头一皱,内城护城河是与汴河相通,难道汴河被截断了吗?
“汴河的情况如何?”
“卑职也正要禀报,汴河的水位也下降了很多,只有上午的一半了,已经无法回流北面护城河。”
汴梁的地势是西北高东南低,如果汴河被截断,护城河北面和西面的水确实会很快流走。
“张将军,你觉得除了汴河被截断外,还有没有别的方面导致护城河无水?”
张清摇了摇头,“卑职想不到还什么别的可能,就算是地陷,但汴河的水依旧会源源不断流来,不会导致断流。”
李延庆想法也是一样,可金兵将汴河断流又是什么意思?
水淹汴梁?李延庆暗暗摇头,地形上不可能,汴梁在高处,不在洼地,根本淹不了城池。
难道是想掩护什么?护城河无水会有什么后果,沿着护城河水渠钻进城内吗?简直是笑话。
“钻进城内?”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从李延庆脑海里掠过,他忽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