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时分,张虎匆匆赶到军营,找到了暂时藏匿在军营内的太学生陈东和贾观二人,他急对二人道:“事情不妙,李都统要被赶去江陵府。”
两人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事?”
“朝廷和金人妥协,答应了金兵的无礼要求,革除李都统军职,调离京城。”
陈东和贾观顿时面面相觑,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陈东脱口而出,“李都统被赶走,东京怎么办?”
“所以李都统绝不能走,我们需要将他挽留下来。”
“那由军队来挽留最合适!”贾观在一旁道。
张虎目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用军队来挽留,那就是兵谏了,把它称作军队哗变也不为过。”
贾观吐了一下舌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时,陈东沉静地问道:“张参军来找我们,是都统的意思吗?”
张虎摇摇头,“都统没有这个想法,是莫先生的意思。”
听说是莫俊的安排,陈东便点点头,“都统什么时候离京上任?”
“计划是后天清晨离京,明天下午京兆军要离京开赴洛阳,所以我今晚要把你们带出军营。”
陈东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现在就回太学。”
张虎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闪烁着赞许,“需要我什么帮助,尽管开口。”
陈东微微一笑,“暂时不需要,相信经过上次的失败,我们吸取足够多的教训了。”
“那走吧!”
张虎带着两人走出军营,翻身上马,催马向太学方向奔去。
次日一早,朝廷下达了一系列的任命,包括提升刘錡为殿前副都指挥使,出任京兆都统制;升王贵为壮武将军、左骁卫大将军,出任京兆军副都统;同意李延庆辞去东京防御使之职,并卸任都统制,改任荆湖两路宣抚使、校检御史大夫,而东京防御使一职由相国孙傅兼任。
当天下午,刘錡和王贵率领三万京兆军离开了东京汴梁,沿官道向洛阳方向进发。
当天下午,李延庆卸任防御使,即将调离京城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在京城迅速传开了,这个消息俨如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便在京城中炸开了。
李延庆在京城的地位已是神一般的存在,听说李延庆要被调走,京城百姓怎么能不群情激愤。
在距离大相国寺不远的东大街一家酒楼内坐满了客人,平时冷冷清清,今天却顾客盈门,这让掌柜又惊又喜,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不过很快他便知道,这种生意火爆只是昙花一现。
这些顾客都是为打听消息而来,不仅是他的店,几乎所有的酒楼、茶馆、妓馆都坐满了人,所有人都在谈论一件事,李都统要被调走了。
“我有确切的消息,李都统是被朝廷投降派和金人勾结逼走的,金人提出了三个条件!”
一名年轻男子愤怒高声喊道:“金人以谈判为诱饵,其中一个条件就是李都统必须削除军权,调离京城。”
“李都统走了,京城怎么办?难道也要像太原一样被金兵攻陷屠城吗?”有人恐惧得大喊起来。
“我们该怎么办?”
只是短暂的沉默,酒楼便被一阵阵愤怒的吼声淹没了,“绝不能让李都统离去!
天刚亮,李延庆乘坐马车从曹府驶出,在百余名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向南门方向驶去,李延庆并不知道,防御使军衙门口有上千百姓在连夜守候。
就在马车和骑兵抵达内城朱雀门时,终于被闻讯赶来的近万京城百姓围住了,这着实出乎李延庆的意料,他打开车窗,怒视张虎道:“我的行程安排是你传出去的?”
李延庆的出发时间比较隐秘,只有张虎和莫俊知道,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只能是张虎泄露出去。
张虎也有点傻眼了,他只是让太学生去宣德楼静坐请愿,却没有想到惊动了京城百姓。
“卑职卑职知罪!”
李延庆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用说,一定是莫俊出的主意,否则张虎不敢背着自己做这件事,李延庆心中不由暗暗埋怨莫俊,在京城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李延庆原计划是用在荆州募兵的方式逼朝廷将自己请回去,但莫俊做得更绝,直接让自己出不了京城。
尽管莫俊向他暗示过,可以利用太学生来向朝廷施压,他也没有反对,但在天子脚下动员全城百姓挽留却不是李延庆的初衷,这种方式虽然一时风光,但后患无穷,这会在他的仕途上永远打上一个欺君的烙印。
无奈,李延庆只得打开车门,向众人挥手,“各位父老乡亲,我虽然暂时离开京城,但如果京城有难,我一定会赶回来!”
李都统,留下吧!京城不能没有你。”
“李都统,求求你留下吧!小老儿给你磕头了。”
一名颤颤巍巍的白发老人给李延庆跪下,砰砰磕头,马车外顿时跪倒了大片百姓,很快,百姓们开始失声痛哭,哭声响成一片,数百名守城士兵也忍不住背过身去抹拭眼泪。
朱雀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闻讯赶来的百姓越来越多,短短时间内,朱雀门前和御街上的百姓便超过了十万人,还有无数人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涌来,十余万百姓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李延庆留下,李延庆的热泪早已流满了脸颊。
朱雀门是御街的南面,而御街的北面便是皇宫的宣德门,宣德门前四千太学生在陈东和十几名太学生领袖的率领下敲打锣鼓,喊着口号,他们打着无数横幅,横幅上写着:‘勾结金人,陷害忠良!’、‘自毁长城,国破家亡!’等等标语。
随着御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半个时辰后便超过二十万人,城内的声势浩大的集会终于惊动了正在上早朝的文武百官和天子赵桓,赵桓惊得手足无措,连忙宣布散朝,带领数百名大臣向宣德楼方向赶来。
赵桓以及数百名文武大臣站在宣德楼上,二十几万京城百姓在御街上聚集,其声势之浩大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原本只是挽留李延庆,但到最后却演变成一场对朝廷妥协求和的抗议集会。
“陛下,这一定是李延庆暗中鼓动,否则这些百姓怎么会知道他离京的时间?”白时中有些气急败坏道。
“陛下,此风不可长,若不加以严惩,他日还会有更多人效仿,都拿百姓来对朝廷实施要挟!”
白时中又继续挑拨赵桓的怒火,“让数十万百姓都支持他,他哪里还把陛下放在眼中?”
但出人意料,此刻除了白时中表达了愤怒外,其他大臣都沉默了,包括白时中最亲密的盟友李邦彦也没有跟随他应和。
白时中终于发现了不对,回头怒视众人,“你们怎么都当了看客?”
这时,一直对白时中不满的何栗冷冷道:“白相公,还是先把今天的危机解决了再说吧!你要严惩李延庆,恐怕会激起全城百姓造反,这个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赵桓也知道自己低估了李延庆,他叹了口气,“别的事情先不提,大家先说说该怎么解决眼下的麻烦?”
他回头看了一眼众臣,见众臣都不肯说话,便问孙傅,“孙相公说说吧!”
孙傅虽然此时不想做出头鸟,但既然天子点了自己的名,他也无法沉默了,无奈,他只得躬身道:“陛下,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根子是出在李延庆身上,要解决眼前的麻烦,还得从李延庆着手,微臣建议改封李延庆,把他留在京城。”
赵桓点点头,留在京城金人也同意的,“那改封什么职务比较好?”
“这个微臣建议还是让知政堂商议一下。”在关键问题上,孙傅还是回避了。
赵桓又望向白时中,“白相国主管吏部,你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