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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政在偏帐已经等了近三个时辰,他负手走到帐门前长吁短叹,心中焦躁不安,眼看太阳已经到头顶,完颜斜也却没有半点接见他的意思,此时马政又饥又渴,又担惊害怕,他既害怕金兵砍下自己脑袋祭旗,又怕无法完成任务,回去无法向官家交代。
这时,几名金国士兵快步走来,冷冷对马政道:“跟我们走!”
“这是是去哪里?”马政紧张地问道。
几名士兵却没有睬他,大步离去,马政只得加快速度,快步赶上去。
不多时,马政是士兵们带到了中军大帐,大帐前站满了数百名魁梧的女真士兵,个个面目狰狞,手执雪亮的砍头大刀,目光阴冷地盯着马政
在大帐前放着一张祭旗用的桌案,上面有三只朱漆大盘,其中两只大盘各放着一颗人头,都是头戴双翅纱帽的大宋官员,另一只盘子空着,给了马政一种强烈的暗示。
马政心惊胆战地走进了大帐,两边都是凶神一般的女真大汉,赤着上身,手执大刀,令马政的双股一阵阵战栗。
高高在上的帅位中坐着一名年约五十岁左右的干瘦老者,穿着金兵贵族的服饰,马政一眼认出此人,是金国的谙班勃极烈完颜斜也,按照金国的弟继兄位的继位规矩,现在的金国皇帝驾崩后,完颜斜也就是金国皇位继承者。
尽管马政吓得浑身发抖,但他却没有失去理智,强忍着软弱的双腿,没有让自己跪下去,而是躬身行一礼道:“大宋鸿胪寺少卿参见谙班勃极烈!”
完颜斜也目光凌厉地注视着马政,过了好一会儿,他眼中露出一丝失望,马政居然没有跪下,说明他的精神还没有被击溃。
“马政,你来我的大营做什么?”完颜斜也冷冷问道。
“我奉天子旨意前来和贵军接触,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避免宋军两军的惨重伤亡。”
完颜斜也笑了起来,“办法很简单,宋军开城投降,什么伤亡都没有了,不是吗?”
“都元帅说笑了,我是说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如果只有一方能接受,而另一方不能接受,那方案也毫无意义。”
“说得倒是好听,眼看太原被我金兵攻下,河东路援军到来,东京被攻破在即,你们却跑来商议和谈,马少卿,你觉得这样的和谈有必要吗?”
马政摇了摇头,“来往熙熙皆为利,如果金国不为利益,大军南下做什么,难道就为了屠杀一些无辜的百姓泄怒吗?”
完颜斜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马少卿很会说话,不错,金兵南下确实是为利益而来,那马少卿有什么能打动我的方案呢?”
“既然都元帅愿意听我的方案,那为何不把士兵撤去,上一杯待客之茶,让我从容细说?”
完颜斜也点点头,“好吧!算你说得有理。”
他随即令道:“统统撤下,上茶!”
紫微殿御书房内,李纲和宗泽正在极力劝说天子赵桓放弃妥协思想,和金兵激战到底。
李纲原本是中间派,他不像李延庆和宗泽那样强烈主张强硬作战,但也坚决反对白时中等人的乞和,他主张以战促和,逼迫金兵主动向宋军求和,用谈判取代战争,使大宋获得最大的利益。
李纲这种以战促和的思想也得到了部分朝臣的支持,但最后的局势走向却和李纲的最初设想背道而驰,现在已经没有中间路线的选择,只有战与和两种选择,李纲便不可避免地走向了主战派。
至于宗泽,他更是主战派中强硬者,态度比李延庆还要激进。
“陛下,激战一个多月,金兵的大型攻城武器悉数被摧毁,伤亡数倍于宋军,进攻乏力,而宋军士气高昂,战备充足,城内粮食可支撑一年,更重要是军民众志成城,相信再坚持最多一个月,金兵必将惨败退兵,这个时候应将战争进行到底,而绝不能轻启议和,请陛下三思!”
旁边李纲也补充道:“宗老将军说得非常正确,王贵将军率骑兵火烧黎阳仓,将金兵百万草料烧为灰烬,金兵战马断粮在即,只要再坚持十天,金兵必将不战而退,陛下,现在议和正中金人下怀,白白浪费了我们的一盘好棋啊!”
赵桓尽量克制自己的耐心,他心中对两人的苦口婆心已经厌烦之极,这两人只考虑军事,而不管政治,就算金人退兵北上,那河东路怎么办?河北两路又怎么办?难道金人会拱手让出来?只有谈判,和金人达成一个长期和和平协议,就像檀渊之盟一样,大宋才能得到数百年的安康,自己也才能做一个真正的皇帝。
但在政治之外,赵桓求和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那就是皇权,他的父皇退而不闲,继续在东南一带行使皇权,诏令甚至可达荆襄巴蜀,而自己却皇权斗争的关键时刻,被困在东京城,诏令出不了禁中,如果像宗泽说的那样再打一个月,那自己的皇权就彻底消亡了,赵桓怎么能容忍得了。
“两位爱卿的心情朕完全能理解,朕让人和金兵接触,并不是想妥协,而是想寻找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式,用两位的话说,就是给金兵一个体面退兵的台阶,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既然我们在军事上已经占据上风,那就更不用担心谈判,和金兵和谈,如果和谈破裂,然后再继续打,两位爱卿,攻城战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将士用命,我们朝廷可不能只当看客啊!多少也要为结束战争尽一份力量。”
李纲还想再说,赵桓终于忍不住,脸一沉,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朕意已决,不要再劝了!”
他一甩袖子,转身便离开御书房扬长而去,“回宫!”
马政在金营的第一次接触终于结束,双方坦诚地交谈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达成共识,从明天起,双方正式开始停战谈判,以和谈方式结束战争。
马政长长松了口气,告辞离开了金营,完颜斜也走到帐门前,负手望着马政背影走远,淡淡问道:“梁先生,明天我们该怎么谈?”
身旁的梁方平立刻躬身道:“启禀都元帅,要钓大鱼,就得先给足诱饵,明天谈判不要在意一城一局的得失,甚至要给宋朝一点甜头,这样宋朝的主和派才能得势,要让对方朝廷形成一个共识,我们金国退兵并非是主战派率军激战的结果,而是主和派通过谈判得来的功劳,只要主和派在朝廷中占据优势,那么主战派就会逐渐被边缘化,那时再施以手腕,李延庆、李纲等人被排挤出局的目标就能实现了。”
完颜斜也心中暗暗称赞,但脸上却毫无表情,他淡淡道:“但如果没任何利益退兵,恐怕无法向狼主交代!”
“大帅,所谓退兵也只是退到黄河以北,只要河北、河东在我们手中,不怕他们不付出代价,那时宋朝主和派把持了朝廷大权,我们再收买奸佞,致使汴京防御荒废,大帅完全可以寻机再度南下,以闪电战一举攻破汴京,就算赵桓再想用李延庆也来不及了。”
完颜斜也再也忍不住,欣然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是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