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更时分,李延庆便悄然出门了,新来的小丫鬟喜鹊依然在熟睡中,她还不知道小官人有早起跑步的习惯。
李延庆用胡大叔教的方法已坚持跑步了五年,风雨无阻,体力渐渐变得十分充沛,他曾经在去年做过一个实验,居然一口气跑到一百五十里外的安阳县。
一炷香后,李延庆便跑到了鹿山镇客栈门口,只见岳飞已经等在那里了,岳飞是在四年前跟随李延庆一起跑步,李延庆把那个呼吸的法子也教给了他,岳飞也收获极大。
李延庆也同样教给了汤怀和王贵,只是这个两个家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肯坚持跑步,自然也没有什么效果。
“老岳来多久了?”李延庆热气腾腾跑到岳飞面前笑问道。
岳飞正在暖身运动,他扭扭身体笑道:“我也刚刚到,不过那两个家伙还没来。”
李延庆向小镇另一头望去,那边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春困秋乏,正是好睡觉的时节,王贵和汤怀起得来吗?
“你觉得他们今天会来吗?”
“我想应该来吧!”
岳飞挠挠头道:“你昨天告诉阿贵有武艺可学,他一般会很积极,老汤也是。”
昨天李延庆答应教王贵一个守招,守招不需要太快的速度,王贵也能学会。
岳飞话音刚落,只见王贵和汤怀也气喘吁吁跑来了。
“老李,快给我看看武功秘籍!”王贵一把抓住李延庆的胳膊,便开始急不可耐催促他了,王贵最喜欢武功秘籍,昨晚兴奋了一夜,就等着李延庆把秘诀给他了。
李延庆从怀中取出三张纸,这是他昨晚他从胡大叔的册子里描的,递给了王贵,“一共三招,一招防剑,一招防刀,一招防棍,你自己练吧!”
王贵如获至宝接过来,在灯笼微光下打开,汤怀也凑了上来。只见上面三招简单异常,好像就是后退几步。
“就这么简单?”王贵失望之极,他还以为是什么高明的防御之术呢,汤怀也同样失望,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岳飞看片刻,他却理解了,对王贵道:“这是化繁为简的招式,关键是身法快,判断准确,我觉得练它的前提还是要练身法和反应。”
王贵听说还要练身法和反应,顿时无精打采道:“我一向动作就慢,再练没有意义,老汤可能适合。”
他把三张纸递给汤怀,汤怀却翻了翻眼睛不肯接,他也嫌太简单。
“你们不要给我!”
岳飞从王贵手中夺下了图纸,“我回去练,让你们两个家伙后悔去。”
“我才不会后悔呢!”
王贵伸腰打个长长的哈欠,“还是睡觉最实用,我去杂货店眯一会儿,你们跑吧!”
“我也去睡会儿,跑步什么的,好像不适合我。”
汤怀跟着王贵要溜走,李延庆却对岳飞笑道:“我打听过了,新来的禁军教头叫做周侗,曾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就是昨天我们见到的那个老者。”
王贵和汤怀立刻走不动了,王贵回头涎脸问道:“老李,他收徒一般会考什么?”
“我只听说他在禁军当教头时,最喜欢让士兵跑步,他收徒的要求是半个时辰跑二十里为合格。”
“不会吧!你是在逗我们,对不对?”汤怀满眼怀疑地望着李延庆。
李延庆一摊手,“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老岳,走了!”
他转身便跑,岳飞也紧随其后,跑出不到百步,便听见背后传来急促的奔跑声,“等等我们!”王贵在他们身后大喊。
李延庆和岳飞对望一眼,两人一起仰头大笑起来。
.......
这一趟跑从鹿山镇跑到张集镇,再折道回来,足足跑了四十多里,李延庆和岳飞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丝毫不觉疲惫,但王贵和汤怀却累得跟狗一样,伸着舌头呼呼跑了回来,终于结束了,两人立刻瘫倒在路边,再也动不了。
“我去拿书袋!”岳飞向官道对面的客栈跑去,他们的书袋都寄存在客栈内。
“别人在笑话呢,快点起来!”
李延庆轻轻踢了两人一脚,两人却哼哼唧唧不肯动,他便蹲下对两人笑道:“平时让你们跑,就不肯跑,按我教的方法跑一个月,你们就不累了,至少能通过周师傅的收徒考验,怎么样,明天继续跑?”
“明天再说!”王贵挣扎着说出一句话,他觉得自己今天要死掉了。
“你们在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他们熟悉的声音。
李延庆一回头,只见师父姚鼎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背着手,目光一如既往的严峻。
李延庆连忙站起身,向师父行一礼道:“启禀师父,我们晨跑刚回来!”
“晨跑锻炼无可厚非,但也不要像两条犬一样躺在官道上,让人看了笑话,丢鹿山学堂的脸!”
王贵和汤怀已经狼狈地爬起身,垂手站在师父面前,姚鼎瞪了他们一眼,又问道:“岳飞呢?”
“师父,我在这里!”
岳飞已从官道对面跑过来,怀中抱着四只书袋,姚鼎对他道:“等会儿你和延庆来我房中一趟,我和你们再谈谈考试的事情。”
岳飞和李延庆不一样,他是姚鼎的外孙,他的人生安排基本上就是由姚鼎决定,连岳飞的父亲也插手不了。
岳飞和李延庆躬身道:“学生知道了!”
“你们回去收拾一下吧!今天蒋知县要来孝和乡视察,估计也要来我们鹿山学堂,不过和你们关系不大,你们只管安心备考。”
姚鼎说完,便转身向学堂走去,看得出他对知县到来很不上心,反正有人会很热心的准备,他就不用操心了。
李大光一大早便带着百十名学子打扫学堂,他亲自蹲在学堂门口拔草,又用井水把石板小路冲洗得干干净净,他又派了八名学子站在路口,严禁小摊入内。
在李大光的动员下,整个鹿山学堂放假半天,里里外外对学堂进行大扫除,准备迎接知县的到来。
在被学子们称为‘白虎堂’的一间学房内,二十几名学子没有参加大扫除,他们依旧在埋头练字,再过九天他们就要面临县考,每个人都异常紧张,虽然考试并不难,但每年还是要淘汰掉一半学子,富家子弟还可以出钱读书,但贫寒子弟就没有选择了。
在隔壁的姚鼎房间内,姚鼎缓缓对岳飞道:“你的学识水平比延庆差一点,直接去考发解试不现实,不过你考州学已经足够了,我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
岳飞低头道:“学生也想和延庆一样在县学读一年,然后年底参加州学考试。”
大宋入仕为官有两条途径,一个是科举途径,另一个便是太学途径,相对而言,科举途径太艰难,而太学途径就容易得多。
尤其王安石颁布太学三舍法后,地方州学都已推广三舍法,州学是进入太学读书的重要条件之一,而县学又是升入州学的必经途径,已经形成了一套严密的教育体系。
当然,两条途径又是相互相通,太学可以去考科举省试,同样,如果发解试考上也可以去申请读太学。
姚鼎综合两人的水平,决定让李延庆走科举路线,而让岳飞走太学路线,既然岳飞已表态愿意读州学,姚鼎便不在小节上约束岳飞了。
姚鼎笑道:“这也可以,去年县学士子参加发解试全军覆灭后,全部都转战去考州学了,居然有六成学子考上,相信你只要苦读一年,也有机会考上州学。”
岳飞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师父成全!”
姚鼎笑了笑,又对旁边李延庆道:“我昨天得到一个消息,汤北乡学堂也有两名和你们一样的学子,准备今年就参加发解试了。”
“师父,其中一人是不是叫张显?”李延庆对五年前童子会的一幕记忆犹新。
“好像是!”
姚鼎又叹了口气,“我能理解优秀学子为什么都不太愿意去县学读书了,去年州考,汤阴县士子居然全军覆灭,没有一个考上举人,这绝不是偶然,新知县粗暴干涉县学,恶果已经逐步显现,我原本想让你们去县学再读两年,现在我也改变主意了,你们今年年底就去安阳县参加考试吧!一个考科举,一个考州学。”
李延庆和岳飞迅速交换一个眼色,两人都露出欣喜之色,师父终于想通了。
姚鼎捋着短须又对李延庆微微笑道:“而且发解试也不象从前那样难考了,甚至进士也比以前容易,从前省试每年最多只能考上百余人,可去年居然录取了六百七十名进士,省试放宽难度,解试也一样,所以我对你有信心。”
“师父,学生还有哪些不足?”李延庆又问道。
姚鼎沉吟一下说:“我这几年就是按照进士考的科目来教你,发解试也在这个范围内,无论三经新义、兼经、策或者论,你的基础都很扎实,但你们在实践方面还差一点,岳飞也是一样,就算考州学也要多做题。”
姚鼎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这才继续道:“建议你们多看看以前的考试题目,多多看看考中士子的答题,岳飞在书法上再下下功夫,应该问题不大了,你们都还有大半年时间,还来得及。”
停一下,姚鼎又苦笑道:“另外延庆的武技也得练一练,虽然解试不要武技,但我们这位知县大人有要求,我就担心武技不过,这位知县大人会给你下绊子,考得再好,发解试也录取不了。”
“师父,会这样吗?”岳飞惊讶地问道。
“怎么不会?”
姚鼎冷笑道:“以前刘知县就明文规定,不进县学者,不保证发解试能通过,这位蒋知县虽然没有这个要求了,但武技不过关,他一样会刁难,你们以为汤阴县去年为什么会连一个举人都考不上?”
这时,紧急集合的钟声忽然敲响了,姚鼎脸色一变,这一定是知县到了,他连忙对李延庆和岳飞道:“你们先去集合吧!不要怠慢了这位知县,他的脾气和大刀一样,得罪了他可是得不偿失。”
岳飞和李延庆快步走出房间,只见学子们纷纷向空地奔去,岳飞低声对李延庆道:“一个举人都没有考上,居然因为武技不合格,这个知县干涉科举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听说他是太尉童贯的人,后台很硬,州府也得罪不起,而且州试毕竟不是省试,一个县考生通不过也正常,主考官说文章不合格,你又能怎样?”
“你说得对,就象以前考进士,出了规定的诗韵范围,诗写得再好也会判为不合格,别人的事情咱们也管不了,管好自己就是了。”
“老李,老岳,这边!这边!”
王贵和汤怀在队伍里向他们招手了,待李延庆和岳飞走近,王贵和汤怀一人塞根哨棍给他们,“这是上面的规定,必须佩带兵器迎接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