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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存在了五六百年,历经各个朝代的灵台,里边的杂物还真是不少,不值钱的腐烂家具、破坛子烂罐子固然不少,陈年古物、旧时观测天象的仪器等却是不少,一件件的清理出来,把那张书生的手腕都快写断了。
前后一共清理了四天,一共清理出二十一车杂物,其中有价值的大概三分之一,但是遵照太子吩咐,这些东西尽数运去了铸炼场。
五天后,王超已将这些器物全部运走,灵台就开始拆迁了。
因为灵台所用的建筑材料,很多是可以继续使用的,比如大块的条石,所以拆迁过程并不是暴力性的,包继业安排了人手,对这些建材分巧妙拆卸,分类堆放,这些是不算在再建成本里的,废物利用的越多,他的收入就越高。
所以,堆在那儿的土石方对包继业来说,就是一吊吊的大钱,珍惜的很呢。
而吞天超王超,则比包继业还要高兴,那些土石在他心里就是土石,不值一文。在他眼中,值钱的是那些看起来锈迹斑斑的铁器、铜器、甚至还有陶器。
王超在往溶炼场起运的过程中,私自截留了三车器物,当然,因为每件都宝贝的很,说小也小不了太多,所以数算下来,一共就六七十件。
王超往常去的赌坊寻摸了一圈儿,那里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龙蛇混杂,王超本来只是找相熟的赌友打听,但只过了半天功夫,闻风而至的道上兄弟就主动找上门了,一共三个,俱都殷勤万分,一张嘴巴舌灿莲花,说得王超心花怒放。
王超也是本着货比三家的态度,鬼鬼祟祟地分别带三人去看了几件古物,又分别听了他们的报价,这样一来,卖出的价格就占了主动。
李鱼这边把灵台用了十天的功夫,拆得七零八落,但还有一个大土台架子的时候,王超已经分别向三个买家出售,一共售出器物二十余件。
王将军现在已经开始在北城寻摸买宅子了。
运送到溶炼场的器物都封存了起来,太子府派了人来,检查了一番,居然也是极其严瑾,要先逐一清点造册,再予溶毁。偏那太子派来的人懒散的很,每天查验几件,就登车离去。如是反复,一连持续了十多天,才懒洋洋地告诉溶炼厂的人把东西溶炼掉,在此过程中,又有三车器物,转运了太子心腹家中。
只是,太子爷怕是也没想到,他也只是捡漏而已,所挑选出来的东西,都是在吞天蛤王大将军眼中没怎么看得上的东西。
古董,本就是一些富贵人士喜欢做的一种收藏,而观测天象的古董仪器,则赋予了它一种更神秘的色彩。
这时的人对于星辰运转、日月交替,种种天象十分的好奇,而凡人站在地上,凭着一些器物,就能对其做出解读,在普通人眼中,这就是法器,沟通天地,上达天人的法器。
所以,听闻竟有此物流通,心动者实不乏其人。
实际上,在现代人看来,买这么一件天观测天象的仪器本也没有什么,在大部分古人眼中,这也没有什么,因为有些避忌,是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写进律法的,就算写了,也只是笼统的一句话,包含种种可能。
就算是出仕为官,做了许多年官吏的人,其中许多于律法方面也是所知有限,所凭的是官场经验,是险恶宦途中打熬出来的常识,又有多少人会明白买这么一件东西留存,是何等凶险之事呢?
实际上,以天命自居的皇帝,极为忌讳这种事,哪怕你是王爷、是公主,是他的手足兄弟,一旦做为私自测问天象天命的事来,皇帝也会动了杀心,甚而马上付诸实施。
只不过,知道这是犯天颜,遭天子所忌的常识的也并不多,魏王李泰,恰是其中一个。
李泰在延康坊的新居已经建成了,其中李泰最重视的文学馆尤其宏大,单独在坊墙上开了道门户,还有官兵把守。内中却是幽静雅致,别有洞天。
李泰已经从京城招募了一批名士入住文学馆,又遣人分赴天下各地招募贤才,在他眼中,他的文学馆就是当年的天策府,他将重演父皇当年的传奇,通过这个强大班底的建立,踏上九五至尊的宝座。
而李泰所招募的这些文人中,既然都是舞文弄墨的文人,自然不乏喜欢淘弄古董的人。其中有一位文士,姓林名宇峰,雅号“淡墨青衫”,便是个喜欢收集古董的人。
有些人收集古董,只收集某一类,也只对这一类有研究。而林先生是个杂家,什么门类的古董,只要他感兴趣,都会收购。
这一日,林先生便通过道上老主顾,买得一件天体仪,名曰“浑象”。
严格说来,这并不是一件正式的浑象仪,正式的那件原本杵在灵台最上层,后来被拆卸送去溶炼场了,吞天蛤王超和太子李承乾过了两手,都没要,真的溶炼了。
原因无他,太大,太重!足足四吨重的大家伙,怎么弄走?
而这一件,却是那件浑象仪的原型模型,最终建造它的目的,是为了先造出一架,再由工匠们照比例扩大尺寸,建造一具大型观天仪器。而施工完毕后,这件就存放在了灵台内。
这件小型浑象仪,不过两尺高,用黄铜打造,外边还鎏了金,所以没有锈蚀,卖相极好。看起来就充满神秘意味的天象仪,底座是四条蛟龙,以龙口托承中间的圆环。
林先生得了这么一件宝贝,再加上文学馆中诸人大家都是刚来,正需熟悉、结纳的当口。大家都是文人,当然是有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才好接触。所以林先生就献宝似的,把他刚得的这只浑象仪,搬到了他在文学馆的书房。
这时节人们摆在书房里的东西,大多不过是字画、文房四宝、小型器玩,瓷瓶鲜花一类的玩意儿,谁见过如此雄浑神秘,金光灿烂的东西。
一帮子文人顿时闻风而至,对这稀罕物儿赞不绝口。
小王爷李泰很懂得招揽人心,这几天有事没事的就往文学馆跑,也不摆王爷架子,与众文士吟诗作赋,抚琴作画,做些文雅之事。李泰虽还未成年,文学造诣却颇高,众文士对他都看高看一眼。
这时小王爷李泰来到文学馆,眼见一幢幢本该入住了文士的书房空空,向馆内小厮一问,便也向青衫先生的书房赶来。
一进书房,瞧见众人围在桌前议论纷纷,李泰便笑了一声:“嚯,诸位先生发现了什么稀罕物儿,如此热闹。”
众人回头一瞧,忙闪开一条道路,有人哈哈笑道:“小王爷来的正好,你来看,青衫先生淘弄来一件宝贝,我们许多人都不识其物,不知来历。方才听青衫先生讲解,又翻阅了古籍,才确认,此乃观天浑象,罕见的宝物啊。”
“哦?”
李泰听到观天浑象四字,心里就“咯噔”一下,有点发毛。
“我这文学馆怎么弄进了这东西?这是招祸上门啊!”
李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细看,青衫先生得意洋洋,笑道:“王爷宠贯诸王,最受陛下器重,然则此等器物,王爷府中也不多见吧?”
李泰汗都快下来了,我府中不多见?我府中见得一件,我别说宠贯诸王了,我得死!就算父皇再宠我,也容不得我在他春秋鼎盛之际,妄揣天意啊!那么做是要干什么?是盼着皇帝早死,还是想图谋篡位?
李泰强笑了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浑象仪,问道:“青衫先生自何处得来这宝物?”
青衫先生瞧他眼都不眨,只当王爷动了心,可不舍得送出这等宝物,忙道:“不瞒王爷,这观天浑象,是臣从一个古董牙人那儿重金买来的,据那牙人讲,灵台正翻修呢,一些储藏了几百年的旧器物,俱都拿出来发卖了。王爷若是有兴趣,臣可以为王爷引荐,说不定王爷可以淘弄到比臣这件更珍贵的器物。”
李泰听到这儿,提到嗓子眼儿的那颗心“咕咚”一下,又掉下去了。但旋即之间,一股狂喜,就差点儿把这小胖子弄成脑溢血。
“灵台?灵台是太子负责监造的啊!太子居然偷偷售卖天象仪器?”
李泰一双腿幸福的打起了摆子,仿佛只要再迈一脚,他就踏上了皇储的位子。
机会来了,绝不容错过的大好机会,竟如此突然地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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