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有时穷，开天有桎梏。
一个开天境在武道之峰上能攀登多高，最终达成什么样的成就，晋升开天时的起点便已决定了一切。
一般来说，晋升开天之后，即便再怎么努力修行，日后顶多也只能让自身再提升两品之境。
这也是洞天福地大力培育精锐弟子的原因，只有那些直晋五品之上的弟子，日后才有资格成就上品开天。
直晋四品，极限不过是六品水准而已。
但墨之力在侵蚀了开天境之后，却可以突破这个桎梏，让开天境武者得以无限制地晋升下去。
这对任何一个开天境来说，都是难以言喻的诱惑。
便是琅琊福地的副掌教元笃都没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主动寻求了墨之力，从而沦为墨徒，从而祸乱琅琊内部。
可想而知，一旦这个消息扩散开来，会对三千世界造成多么大的冲击，这世上受瓶颈所限，自身武道终无寸进的，可不止元笃一人。
然而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墨之力确实可以助开天境武者突破桎梏，达成寻常手段无法达成的成就，却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往往是无法承受的。
当初在黑狱中，杨开亲眼目睹了好几位开天境借助墨之力，突破自身桎梏。
但那几人的下场却好不到哪去。
藩篱的突破，力量的暴增，有可能会让人爆体而亡，身死道消，也有可能会让人形体发生极大的改变，宛若怪物，从而迷失本性，变得暴戾非常。
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个墨徒，无疑便是后一种情况。
他颈脖处的肉瘤，背后的驼峰，乃至不似常人的巨大体型，明显都是因为墨之力的侵蚀。
换言之，这个人原本是不可能拥有七品开天的修为的，但借助墨之力从而突破了自身极限，在得到品阶提升的同时，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异变。
杨开能明显地感觉到，眼前这位七品气息虽然凶戾非常，却显得根基不稳，犹如被那虫蛀的大厦，轻轻一推便可能倾倒。
他若再继续修行下去，随着实力的提升，因为无法承受太过强大的力量而爆体而亡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大。
而如他这样的人，即便动用净化之光驱散了他体内的墨之力，也是救不回来的，他的小乾坤只能承受六品之力，七品的开天之力已经超出他承受的极限，一旦驱散了墨之力，没有墨之力的帮助，顷刻间就要陨落。
种种念头在杨开脑海中如闪电般划过，心中微微一声叹息，杨开问道：“尊驾是……”
来人一抱拳，咧嘴笑道：“刘子安，鬼獠大人麾下墨徒。”
“原来是刘兄！”杨开微微颔首，“刘兄有事？”
刘子安豪爽一笑：“听说域主大人亲自收了一个墨徒，好奇之下过来看看，咱们域主大人实力强大，对一般的墨徒可看不上眼，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过他亲自收取墨徒，杨兄是头一个。”
“那可是我的荣幸！”杨开谦逊一声，看出刘子安应该是有事找自己，便让开身子道：“刘兄进来说话吧。”
刘子安也不客气，大步入内。
杨开关了房门，这偏殿内原本空无一物，应该是很久没人住了，杨开方才到来，也没准备什么，此时便从小乾坤中取出一套桌椅来摆上，伸手示意。
刘子安大喇喇地落座。
杨开也坐了下来，开口道：“刘兄之前说是鬼獠大人麾下墨徒？”
“正是。”刘子安点头。
“刘兄来这边多久了？”杨开又问道。
刘子安咂咂嘴，唏嘘道：“不短了，约莫有千年了。”
“那确实不短。”杨开微微点头，“小弟我初来乍到，对墨族这边一应事物陌生的很，日后还要仰仗刘兄多多提携了。”
刘子安哈哈一笑：“好说好说，都是在域主大人麾下效力，有什么能帮的日后尽管招呼，咱们虽是墨徒，但毕竟源自一族，是该好好亲近亲近。”
“刘兄说的是。”杨开一脸赞同模样，“却不知刘兄出身哪一家洞天福地？”
刘子安摆手道：“既已成墨徒，那便跟以前没了关系，不必再提什么出身了。老弟既来了墨族这边，当入乡随俗才是。”
“明白了。”杨开一副受教的表情。
刘子安又道：“说实话，我初来墨族这边的时候，也是很不习惯的，但相处久了就发现，这边跟人族那边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人情往来罢了，想要人家办什么事，想要得到重视，只需把关系搞好了，自然一切顺利。”
杨开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刘兄说的有道理！”
这家伙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杨开岂能不知，当即扣扣索索一阵，捣鼓出一枚空间戒，顺着桌面推了过去：“我与刘兄一见如故，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日后还望刘兄多多指点。”
刘子安眉头一扬，哈哈大笑：“好说好说，杨兄太客气了。”
话虽这么说，手上却是一点都不含糊，拿起空间戒神念一扫，原本的笑容立刻僵硬在脸上。
那空间戒中，不过区区几十万开天丹而已。
这点东西，还不够刘子安半月修行所用，他虽是墨徒，但依旧还是人族之身，修行之物与人族那边没什么区别。
他倒也不含糊，立刻斜眼望来：“杨兄出手可不够大方！”
杨开面不改色：“这已是我所有资产的一半。刘兄应该知道，人族那边一旦出战，是不会携带太多物资的。”
这也是人族各处关隘的规矩，就是怕在战场上陨落了，导致资源流失，所以正常情况下，出战的武者都会将自己的资产留在住处，如此一来，即便陨落了，族人也可以将之取出，以供他用。
杨开知道这个规矩，可碧落关那边从来没有用这个规矩约束过他，所以他的财富，全都在小乾坤中。
刘子安闻言皱了皱眉，杨开说的是实情，他也不好反驳什么，以往战场中，墨族收获的战利品有不少人族的空间戒，但那每一枚空间戒都没有好东西。
略一沉吟，刘子安道：“罢了罢了，杨兄有这份心思便好。”
“多谢刘兄体谅。”杨开抱拳，又开口道：“刘兄既是鬼獠大人的墨徒，可否帮我一个忙？”
刘子安虽收了礼，但态度却不见多么爽快，反而警惕望来：“什么忙？”
杨开道：“黑渊大人入墨巢疗伤之前，曾吩咐鬼獠大人寻一枚玄牝灵果交于我，刘兄既是鬼獠大人的墨徒，能不能帮我问问鬼獠大人，那玄牝灵果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刘子安闻言一怔：“域主大人要给你一枚玄牝灵果？”
“不错！”杨开点点头，奇道：“有什么问题？”
刘子安上下打量他一阵，缓缓摇头：“没什么。”
说着便站起身来：“此事我可以帮你问问，不过鬼獠大人如何决断，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过刘兄！”
“嗯。”刘子安淡淡颔首，“有消息了我再来通知你。”
杨开起身相送：“刘兄慢走！”
刘子安头也不回，只是随意摆手。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杨开面色淡然。虽同是人族，但这一番接触下来，杨开可没有从刘子安那边感受到半点亲近之意。
这与他之前的经历多少有些不同。
之前在怒焰麾下伪装墨徒的时候，那甲一，乙二，丁四，戊五虽性格不同，但因为同是出身人族的缘故，所以彼此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刘子安不一样，并没有将杨开当成同族来看。估计墨之力的侵蚀已经完全扭曲了他的心性，虽然所有的墨徒的心性都会被扭曲，变得唯墨至上，可墨之力的危害对刘子安明显更甚一筹。
这应该跟墨之力助他突破了桎梏有关。
只不过人家主动来登门拜访，杨开也猜不透这到底是他本人的意思，还是有鬼獠的授意。
若是后者的话，那就有意思了，鬼獠这般试探自己干什么？自己名义上算是黑渊的墨徒，而他则是黑渊指定的领土掌管者，井水不犯河水的，之前更是没有见过，也没什么恩怨啊。
想不透彻，杨开懒得多想，回到房间里取出开天丹默默吞服炼化。
他也不敢随便取什么资源来修行，毕竟之前才跟刘子安说过自己现在身无长物，若是一下取出一套七品资源来，委实不合常理。
更何况这大殿四周也没有隔绝查探的禁制，很容易就被人察觉到能量波动。
与此同时，古堡更深处一座大殿中，刘子安站在鬼獠面前汇报着方才与杨开之间的交谈。
鬼獠面无表情地聆听。
说完之后，刘子安悄悄抬头瞧了鬼獠一眼，见鬼獠毫无反应，壮了壮胆子道：“主人，那杨开说域主大人之前许诺他一枚玄牝灵果？”
鬼獠嗯了一声：“是有此事。”
刘子安皱眉道：“域主大人竟这般看重他？此人方来，寸功未立便得如此赏赐，岂不是助长他的气焰。”